“嗯……”
麦明新放下自己的手机，注视岳锋发送到自己的手机上的两张照片。仔细确认两张照片上的两个女生的相貌之后，他连续点头，稳稳地走回到自己原本所在的房间里。几束五颜六色的灯光当即从总体上显得有些昏暗的房间的顶端照射到他的身上，在他的身上显示出几个不规则的、连续晃动的细小光团。
“怎么啦，哥？什么事啊？”
坐在靠近房门的位置的沙发上的两个男生先后放下自己手中的饮料，转过头，把目光投向已经变得有些严肃的麦明新。正在和几个男生、女生一同用杯子玩骰子游戏的骆驰也率先反应过来，停下手中的动作，把目光从站在正前方的舞台上唱歌的几个女生身上移开。
“你们几个，谁有她的电话？”
麦明新举起手机，把岳锋发送给他的那张女生被唯乐社的男人摸屁股的照片展示出来，并尽可能地把女生的脸放大。在把这张照片单独发送给麦明新之前，岳锋已经用圆圈把这个女生专门从照片上的人群之中标示出来。
“啊？”距离麦明新最近的男生第一眼便认出被标示出来的女生，当即露出惊讶的表情，悬挂在外套表面的一系列挂件先后轻微地上下摇晃，“哥，你要找她？什么事啊？”
“不是我要找她，”麦明新一边摇头，一边指向照片中的背景，“是阴阳缝隙的老板要找她。老板说，她带到阴阳缝隙那边的一个女生现在有麻烦。那个女生的爸爸已经找到店里。这件事，挺大的。”
“啊？”
身材瘦削的男生露出有些难以置信的表情，用两根手指紧紧地捏住距离外套拉链最近的一个和自己的指尖差不多大的圆形挂件。
“有麻烦？什……什么麻烦啊？”
“到……到底是什么事啊？”坐在另外一侧的一个留着垂过肩膀的长发的男生也忍不住问。
骆驰忍不住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把自己原本握在手中的杯子往桌子的正中央一推，从围坐在一整排长沙发上的男生、女生们中间站起来，走向麦明新。坐在房间另外一边的一排长沙发的几个男生、女生中间的石一磊也露出想要站起来的样子。站在舞台靠近房门的位置唱歌的两个女生先后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看向麦明新的侧脸，握在手中的话筒几乎快要掉下来。
“你们先别管有什么事，”麦明新抬起手掌，向前方连续摆手，“先告诉我，你们谁能联系上她。然后，我来直接问她。”
“哦……好的。”
长发男生率先向麦明新点头，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通讯录，从中找到一个号码，把这个号码和它的备注名称一同展示给麦明新看。
“哥，这就是她的电话。”
“嗯。”
麦明新当即点头，把号码和备注名称一同保存，随即打开聊天软件，将一条地址发送给岳锋。发送完这条地址之后，他又输入两串数字，并分别把它们发送出去。
骆驰和石一磊分别从两个方向走到麦明新身边，把目光投向女生被唯乐社的男人摸屁股的画面。坐在两个男生身边的一个女生也好奇地把头转过来。
“你确定，就是这个地址吗？这个账号和这个电话号码也都是他的？”
岳锋先确认自己收到的信息，再对麦明新问话。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他当即用力点头，随即把目光转向已经走到柜台前方的男生们，示意他们先找位置坐下。
“嗯！好的！我知道了！如果我们还有别的需求，我会立刻联系你！”
葛崇达和尹斌先后注意到岳锋的手势，随即向自己身边的同伴们摆手，让他们先去找位置。他们二人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几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却都没有立刻说什么。
“怎么样，老板？倒转说什么？”
龙旭大踏步地走上楼梯口，快步走到岳锋身边。方博也跟随他一同上楼，并有意识地站到面露不善表情的青年男人身边，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他和岳锋之间。
“他说韦泉目前没和他在一起，而且，他现在不方便直接和韦泉联系。不过，他刚把韦泉的家庭住址和另外一个电话号码发给我。他说，他自己不认识那个女生，正在让他同校的朋友们问。问清楚之后，他就会立刻告诉我们。”岳锋抬起手指，指向麦明新的聊天软件账号的头像。
“嗯……”
龙旭把目光投向岳锋的手机屏幕，抬起手掌，用手背抚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
“老板，你没有丹青的住址吗？”
“没有，”岳锋当即摇头，“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也没有让我去过他的家。”
龙旭当即皱起眉头，随即把目光转向愣头愣脑的青年男人，并站到方博身边。看清两个在体格上完全不弱于自己的男人的身影之后，面露不善的青年男人不得不后退一步。
“大叔，”岳锋转向头发乱蓬蓬的中年男人，打开手机上的照片栏，指向位于几个男生、女生之间的韦泉，“当天，我的合伙人的一个亲戚也在场。他和那个带您女儿来到店里的女生一样，也是尚贤学校的。刚才，我给他打电话，也打不通。不过，我已经和我们店里另外几个从尚贤学校来的玩家说过，让他们几个尽快帮我找到他。”
“那又怎么样？”秃顶中年男人率先开口，“你们几个能立刻把他带过来吗？还是能立刻把那个男的带到这里来？”
岳锋略微转过头，面向一直露出一副半睡半醒的样子的秃顶中年男人，露出带有几分歉意的表情。
“这个……恐怕不行。我们没有强行把人带到这里来的能力和权力。”
坐在两个中年男人之后的几个青年男人再次露出不满的表情，像是随时都有可能直接从座位上冲起来。
“不过，我现在会立刻给唯乐社的人打电话，”岳锋再次转向自己对面的中年男人，拿起手机，指向手机上的通讯录页面，“给当天在会展中心里和我谈过话的人打。我会立刻问清楚，害您女儿的人到底是谁。”
面露为难之色的中年男人皱起眉头，低下头，把双臂平放到桌边，艰难地点头。
“你们报警了吗？”龙旭转过身，面向两个中年男人，“如果她是被人引诱的，甚至是被强奸的，你们为什么不报警呢？”
秃顶中年男人把头转向头发纷乱的中年男人，没有说话。几个青年男人则对龙旭的话毫无反应，像是根本不理解这一句根本没有任何难度的话一样。
“她妈妈……不让报警，说这种事……太丢脸。”
已经露出一副无地自容的表情的中年男人把头埋得更低，声音也变得更加低沉。
“啊？”
刚刚走上楼梯口的曾普信正好听到中年男人的话，当即发出一声明显不合时宜的惊叫，上前两步，面向每一个衣衫褴褛的不速之客，露出惊诧的表情，连续挥舞双手。
“这有什么可丢脸的啊？她是受害者啊！受害者怎么会丢脸呢？害她的人才丢脸啊！”
两个中年男人都对曾普信的话毫无反应，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几个青年男人则先后把看白痴的眼神投向曾普信。
龙旭和方博不得不一同转过身，抬起手，向曾普信摆手，示意他不要胡乱插手这一件与他没有直接关系的事。两人都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他们都知道，这个时候，曾普信胡乱进来插话，很可能只会起到反作用，哪怕他说得对。
“喂？”
岳锋走到靠近棋牌室一侧的角落里，尽可能地拉开自己和几位不速之客的距离，并让龙旭和方博尽可能地散开，再挥手示意曾普信先下楼，随即拨通自己从通讯录里找出来的电话。
“是缄默老板吗？”
“哦？”
“缄默”的声音从一堆乱七八糟的杂音中传出来。这些杂音的种类很多，其中有某些东西因碰撞而发出的响声，有某些人交谈或者欢笑的声音，有某种音乐的声音，还有一些很难说清楚是什么种类的声音。从这些杂音来判断，谁都很难判断出他目前在什么地方。
“银枪老板？什么事啊？”
岳锋当即皱起眉头，转过身，面向略微拉开一条缝隙的棋牌间的门，不让任何人注意到自己的表情和显露出来的情绪。他已经不止一次在不得不给别人打关键的电话时听到各种乱七八糟的杂音，尤其是在和唯乐社的人打电话的时候。
“你目前在什么地方？方便说话吗？”
坐在靠近储物柜的位置上的两个青年男人当即把怀疑的目光投向岳锋。听到岳锋的话之后，他们不由自主地怀疑岳锋只是在找理由、拖时间。
“嗯……还行，我目前还在北源，没有走……不过，我在外面，不在公司里……”
“缄默”的声音再次响起来，整个人像是没睡醒或者十分疲倦。
“老板，你有什么事啊？难道……你已经想好和我们长期合作的事了吗？”
岳锋当即冷笑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抬起手臂，手掌紧紧地按住自己身前的门框。
“我想和你确认一下：我在漫展上面摆摊的那两天，你们那边的人都有谁来到我店里玩？”
“啊？”
“缄默”显得十分意外，发出一声惊叫之后便愣住。交织在一起的脚步声和音乐声先后从手机的另一端响起来。几次眨眼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提高音量。
“就……就是这件事吗？这件事……还需要问我吗？”
方博稳稳地走到岳锋身边，把目光投向岳锋手中的手机。龙旭则走到栏杆旁边，向几个很少来到店里玩的中学生玩家摆手，示意他们先不要管正在二楼发生的事。
“当时……不是你的合伙人接待的我们吗？有谁来过，谁和谁玩过，他应该是知道的吧？不至于现在就忘得一干二净吧？而且……你们店里难道没有监控录像吗？”
“缄默”的语气似乎变得有些不耐烦，整个人好像正在一边和岳锋说话、一边处理其他的事。
岳锋连续深呼吸两下，尽可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语气。即使他早已预料到对方会作出这样的反应，他也不由自主地会感到有些烦躁。因为，这件事如果不能妥善地处理好，所导致的后果有可能是他无法承受的。
“我只是想和你确认一下而已。你方便再和我说一遍吗？难道，你现在不方便？”
“啊？”
“缄默”像是刚刚感受到岳锋的语气变化，说话的语气似乎变得认真起来。
“银枪老板，你不会……有什么事吧？”
龙旭听到岳锋的话，当即转过身，背靠栏杆，身体却没有倚靠到算不上有多么坚固的栏杆上，重新盯住几个青年男人。他当然也能够意识到，一同前来兴师问罪的这几个青年男人已经显得更加不耐烦。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他和岳锋都不能乱。
“我个人没什么事，”岳锋尽可能地提高音量，并把语速放慢，像是正在说给注视自己的几个不速之客听，“我只是想再和你确认一下，你们那边的人当中到底有谁来过我的店。”
“嗯……好吧……我先想一想……”
“缄默”拉长语气，并不紧不慢地喘气。几次悠长的喘气过后，他突然提高音量：
“嗯！我想起来了！去你那边玩的人有孤漠、袤洋和又一世！好像……好像还有虚空轮和永念囚！”
岳锋当即露出有些尴尬的冷笑。在他看来，这几个读起来相当拗口的名称比他曾经见过的最离谱的玩家昵称还要更加不知所谓。
“就是这几个人吗？”
“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就是这几个人！我们大家一起来的北源！那两天，除他们之外的人都在会展中心！”
“好。”
岳锋用力点头，稳稳地深呼吸，再轻轻地用牙齿咬自己的下嘴唇。
“既然如此，你能不能把他们几个人的照片发给我？”
“啊？”
“缄默”再次显得有些惊讶，整个人的说话声音完全压过自己身边的诸多杂音。
“老板，你要他们的照片……干什么啊？”
“不是我要，”岳锋当即回答，“是有事找他们的人要。”
电话另一端瞬间陷入沉默之中。所有的声音几乎同时消失，包括说话的声音。
岳锋用力握住自己的手机边缘，并将自己按在门框上的手掌握紧成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