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进家门,时葭就听见她妈的声音:“你个小猪崽子,吃完东西垃圾也不扔,跟你讲过多少次了……”
她以为爸妈还要明天才回来,没想到现在就到了。
开了门,她喊了声:“爸妈爷爷!我回来了!”
她妈抬眼看了下,转身进了厨房:“回来回来就是了,叫什么!天都黑了才回来,赶紧洗手吃饭!”他弟时迁听到声音立马跑过来扑向时葭:“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想你了。”
想个屁!你就想着我给你买玩具吧!
时葭绕了葭一圈都没看到他爸,就问:“妈,我爸呢?”
“还想着你爸呢?你爸出去了,咱们自己吃,别管他。”
时葭没有多问,99%的概率是吵架后到外面住了,也不觉得稀奇。
饭桌上,除了时迁经常叫妈妈帮他夹菜,其余时间几乎都是安静的。也不是不想说,是没有什么说的。
“最近学习怎么样?”
“嗯……还行吧,就还是那样。”
“哼,每次问你就还是那样,哪样啊?你不知道你中考考成什么样了?”说完停了几秒:“手机给我,我都回来了,周末就不需要用手机了。”
时葭把手机拿给她,方燕按了解锁键:“你手机里有什么你要设密码?啊?”
“没什么。我吃饱了,去写作业了。”说着起身准备回房。
方燕喊住了她:“都快半年了,明天带你去拍个片子。”
安静了两秒,她简单的答了声“嗯”,就回了房间。
时葭面朝天花板躺在床上,晚上跟江奕一起坐公交的好心情全散干净了。一回家爸妈就吵架,而且方燕竟然没有什么意见,就不怕时常伟出去…那啥吗?是方燕已经放任他了,还是早已失去了信任?
时葭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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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二点,时葭没有睡,也丝毫没有困意。
也许是因为明天的事,她有些焦虑。此时的她只穿了件薄睡衣,她双手背于背后,食指从颈椎开始向下摸,手指随着脊柱的方向向右偏移,再移向尾椎。她并没有收回手,而是又重摸了一遍,她感受着手指的偏移,越发用力,急切地想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
当手指停在脊柱中部时,她轻轻一按,骨头里散发出酸酸的痛感,痛感告诉时葭——这是真的。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呼吸也急促起来,鼻子一酸,眼前便模糊起来。时葭很想控制自己,但她真的控制不住,一滴一滴的眼泪打在大腿上。她努力地让自己不发出声音,紧紧地咬着下唇,直到感觉天旋地转,眼睛涨疼,嘴里尝到了血味,才慢慢停下。
像之前的每次一样,这次哭泣好像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时葭躺在床上,眼中无神地望着天花板。她很想睡着,睡一觉就过去了,可苍天无眼,到了丑时,时葭才睡去。
可睡觉就安稳了吗?
她梦见自己躺在手术台上,床边站着一圈蒙着脸的医生,为首的正在用钢钉钻自己的脊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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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时葭在自己急促的呼吸中惊醒,身体不自觉的抖动,梦中的场景依旧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努力地告诉自己这并没有什么。
大约过了三分钟,时葭渐渐平静下来,看着刚泛着白边的天边,想睡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好起身洗漱。
她走到卫生间,看到镜子里自己憔悴的模样,眼睛已经肿起来,脸上却没有什么肉,整个人显得像个骨头,一点也不好看。她习以为常地从冰箱最下层拿了冰块,无知觉似的敷在脸上。
洗漱完,方燕刚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时葭有些意外:“现在起这么早?”
“嗯,早上有什么吃的吗?”
方燕说:“我昨晚才回来,能有啥吃的,你自己去买点,帮你弟也带点。”
“你吃什么?”
“我不吃,减肥呢。”
哼,还减肥,减肥减十几年了都没减掉,还不如好好吃饭!时葭是这么想的,但她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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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了宜家,但并没有碰见江奕,有些失落。
她突然一愣,她意识到自己会想要在这里碰见江奕,自己会在无形中念着他。
但她知道,这种前兆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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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吃饭时,时常伟回来了,他没有跟方燕讲一句话,只是回来了。时常伟也询问了时葭最近的学习情况,然后就一直躺在沙发上刷手机。
爸妈回来,时葭的爷爷就回到了自己的房子,在同一栋楼的小套房。时葭出生时就没有奶奶,但她从小到大都听爸妈以及街坊说她奶奶是个很好的人,最后却因癌症去世。方燕还说,如果她还在,自己肯定不用天天被两个小屁孩烦了。
下午,方燕带着时葭去了市人民医院,在这个小城市,能拍脊柱正侧位片子的只有人民医院。方燕熟练的交钱,挂号,到ct房……这个过程时葭没有说一句话。
时葭熟练的走到最后一号机房,这个机房与其他的不一样,基本上很少有人用。可她进去时,没等医生说话,自己就摆好了动作,那个医生也是一愣,没想到她的熟练。
等到胶片出来后,时葭看着自己依旧向右弯的脊柱,依旧沉默着。
在文华市,即使是这个人民医院,也没有可以看脊柱侧弯的医生,为了省麻烦,每次都是都是时葭拍完片子后再拍照给外地的医院看,如果有严重再到外地就诊。
“啊,这还是算轻微的了,恢复的还可以,平时注意坐姿……嗯对,想恢复到完全直的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了……哎不用谢不用谢,医生本职嘛……嗯,再见。”
挂了电话,方燕脸上挂上了笑容:“医生说没加重,还是不用戴支具了,反正你又不长个了。”
虽然这是个好消息,但时葭并没有感到高兴。
因为她知道,不管怎样矫正,
她都不可能再跟正常人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