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众人经过连番苦战,又连续奔波,早已疲惫不堪。
再往前就是四友宗,里面的姚武军和杨倩倩等都是非常好客的豪杰。
队伍的速度于是也慢下来,人们在缅怀死去同胞的同时,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此时,坐在白狐身上正在闭目养伤的姬子建,突然啊地一声大叫,口中狂吐鲜血,滚落在地。
“大哥!”李三三见状,连忙跑过去将姬子建扶起。
姬子建精神萎靡,面色惨白,又吐了几大口血,道:“城破了。”
就在刚刚一刻,他身上有大量的精神力和难以捕捉的信仰之力被抽离,那是城隍印作为精神媒介,被毁坏的征兆。
众人先是被姬子建的反应下了一跳,在听到“城破了”三个字之后,先是不敢置信,而后纷纷登高,眺望狮城方向。
“我不相信,有正一教诸位星君和回归的公园前辈在,谁能攻破狮城?”
“纵使不敌,还有天师和城隍在,谁能破城?我不信!”
“姬门主,你是怎么判断的?”有人已经联想到重镇之战没有通玄境以上高手参战的事,担心事情已经真的发生。
“他说的可能是真的,因为他就是城隍。”萧一站在树梢,遥望着狮城的方向说道。
“什么?他是城隍?”
“不可能!”
“城隍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化形境的修士。”
“诸位,稍安,多说无益,城已既破,我们的家人,朋友,正处于水深火热,我们当尽快赶回,与城共存!”
有人依旧震惊,实在没法相信,真正的末日有一天,会降临道他们头上。
他们在外面浴血奋战,就是在拿性命为城中至爱的亲友博平安。他们现在伤痕累累,但敌人已经打进了后院。
“苍天啊!我的孩子出生不到三月,你怎么能这么残忍?”
......
萧一站在人群对面,龙睛闪烁道:
“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来!我们的亲友正在遭受恶魔的折磨,随我杀回去!”
众人被萧一在逆境中不服输,不言败的精神打动,纷纷响应。部队又一次加速前进。
秦岚岚同姬子建一起乘坐白狐,跟着大部队前进。
往前走了大约二十分钟,此时天已接近破晓。众人果然看到东边的天空星象璀璨,伴随着轰隆的炮火声,狮城的天空,各色气流杂乱,正在经历大战。
“子烟。”
姬子烟诧异回头,这还是他首次叫她的名字,听起来略微有些不自然。
“等天亮之后再回吧!”姬子建道。
伏前辈附和道:“稳妥为上,应当天亮之后再回。”
地府虽强,魂使见不得光。白天只剩下树人,实力最高不过通玄境,料他们也不敢贸然进攻。
姬子建的建议很快就在队伍中传播开来。
大家经过段时间的慌乱与不安,已渐渐清醒。
地府残留在重镇的老弱残兵,就差点让整支队伍全军覆没。更何况,去与地府的主力去硬碰硬?
几支队伍的带头人在商议之后,认为队伍不光不能再前进,还要隐蔽以免遭遇地府天亮之后,撤离出来的树人部队。
众人就近找了一处湖水,藏身于湖边的草丛,又由李三三以祖气混杂在白色的水雾之中。
他们躲在草丛之中,听着不绝的炮火声,皆悲痛不能言。
“好在从城破到天亮,不到两小时时间,我从长辈那里听说,正一教的九重宫阙,公园的轮回阵,和兽族的五色轮转阵已经组合为新的防御巨阵。纵使城破,也能抵挡一阵。”
有人低语,打破可怕的沉默。
“天亮之后,魂使必须撤离,狮城有三四千公里的纵深,树人实力有限,最多在周边破坏,绝不敢在白天贸然进攻狮城。”
“不要太担心,损失整体可控。”
......
姬子建盘坐,他的精神极其虚弱,却根本无法安心打坐。
他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法天阵破,对于造化境的高手,别说是一小时,十分钟也可以做很多事。几千里的纵深,对于高高在上的造化境而言,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
何况,纵然是白天,地府也多了很多可以活动的地底空间。
“别想了,该来的总归会来。你又改变不了什么。等天亮,回去看看。”姬子烟轻声道。
“浩劫啊!”
小椿树的声音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它已被姬子建用屏风气蒙蔽了散发的木气,看起来只是一株很寻常的小树。谁也没有想到,这棵小树居然可以口吐人言。
煎熬的等待中,东边的太阳终于露头,将丝丝奢侈的金黄色秩序之气撒向大地。
众人再次启程,但那座曾经的安全堡垒,如今已经变得熟悉而又陌生。
树人的最高境界可达通玄,众人依旧不敢大意。
一路行进,渐渐地能看到地面和草木上的绿色汁液的痕迹,和一些血迹。再往前,便看到越来越多的魂使和人类修士的尸体。
朝阳普照大地,洒向无精打采的草木,以及一具具残缺的尸体。照在硝烟弥漫的狮城上空,以及这支以年轻人为主的一张张紧张到渐渐麻木的脸。
仿佛连那炽热的太阳,都对这污浊的世界无能为力了。
临近狮城地界,终于看到了活人,那是一名穿着绿色长衫的年轻女子,她已经被人砍去一条胳膊,却在艰难地用腿脚和独臂在草丛中爬行。
“是树人!”有人从其流出的血液,判断出她的身份。
那女子惊恐抬头,却看到数十把兵刃迎面而来。
人们地尖叫着,哭喊着,将手中的兵器一次次地挥向地面那个早已经被砍成肉泥的女子,发泄着心中的恐惧与愤怒。
姬子建闭上眼睛,第一次对这尘世的恩怨与复杂的情感感到疲惫。
他听到耳畔一声声谩骂与哭喊越来越远,但在狮城杨庄被杀死的第一位树人那对生命极其渴望的眼神,却在脑海中慢慢浮现。
他睁开双眼,看到世间萧索,自己熟悉的阳气与木气凋零,他看到有人愤怒,有人恐惧,有人焦躁,有人悲伤。他们各自主观挥发的情感,似乎转化成某种难以言状的因子,与此地的阴阳气交汇到一起。
他心中狐疑,皱着眉伸手一抓,那些原本无形无色的空气,如同细沙,连带着那种复杂的情感因子,从指间滑落。
他黯然伤神,原来领悟阴阳的代价,不仅仅是对道法的感悟,千万种生灵,随着智力的成长,总避不开情感的纠葛。
而阴阳之所以区别于常人,竟是在经历了悲欢喜怒之后,从复杂的情感中明悟。原来同阴阳气一样有迹可循,有此消彼长。
他站起身,轻轻跃上树梢。
秦岚岚不知所以,惊叫道:“少爷!”
众人抬头抬头,见姬子建立身一棵高大的树木枝头。他似是丢了魂,低头望着地面上正在抬头看他的众人。
一阵污浊的狂风,吹起了漫天尘土,将地面的众人与草木,都淹没在晦暗的灰尘中。
他立身老树之巅,卓尔不群,身体随着老树剧烈的摇摆而晃动。
狂风过后,尘土渐渐平息。他目光无神,伸手向下隔空一抓,有阴阳气夹杂着尸体的腥臭,阳光的温和,众人的喜怒,和各种五行气向他身上汇聚。
他轻声道:“阴阳不是阴阳气,气含阴阳。”
他盘坐在树梢,身上的气息在经历夸张的肆虐之后,又变得如同流水一样,从世间万物中流出,流入到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