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下一个人,树皮上刻着名字、生辰、年月日。
石依早早地就被林啸玉送回了家。山坳里的一切,她似乎都没看见。
傍晚,东鲁庄活着的人大多聚集到了桥边。全庄人推举鲁以菱为东鲁庄庄主。鲁以菱含着泪接受了。
人群散了之后,林啸玉去了东文和家看望东忆柳和东元良。娘俩根本没出来,正在家伤心。
东文和已经被拉到山坳里埋了。东忆柳和东元良还没从失去东文和的悲伤中解脱出来。
林啸玉本想承担起照顾他们的责任,可寻思自己做不了什么,也不会一直在东鲁庄,难以照料下去。
“嫂嫂,你放心,我会给文和哥报仇。你还有元良,别太伤心了。”
“林姑娘,我也知道。只是他走了,我伤心透了。报仇的事,能报就报,不能报就算了。你杀我,我杀你。万一你有个闪失,我也过意不去。”
“我会照顾好自己,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和元良。我今日看你用双刀砍杀神钺国兵卒,之前不知道你也是会武艺的。”
“我这武艺水平比不得林姑娘,虽然我从小就练,但是也只是为了防身。我可没想用上它。”
“我也没想过,可世事多变幻。谁能想到他们突袭明安城变成现在这样。”
“是啊。林姑娘爹娘也没了。兄长找到了?”
“找到了,现在在木边城。”
“那是在神钺国?”
“对。”
“那你还去木边城?多危险。”
“我是想找出神钺国夜袭明安城的原因,找到始作俑者。”
“有眉目了?”
“没有。可能要去神钺国的京师。”
“那更危险。你要去,我也劝不了你。你当心就是。有空就来这里看看。”
“会的。”
两人正说着话,任池在外边叫林啸玉。林啸玉便告别东忆柳到了前院。
“你真在这里。东大夫的病又严重了。”
“怎么会?明明我们外敷了草药。”
“没效果,疮更大了。”
“过去看看。”
林啸玉和任池跑到了东百味家。鲁修鸿正在药房碾压巴豆。
“试试巴豆,不行的话,那也没办法了。”鲁修鸿已经碾碎了不少巴豆,将它们收集了起来,又敷到了东百味的疮上。
“听天由命,没别的办法了。我们也不懂医术。”任池一边帮忙,一边哀叹。
“什么听天由命,人还活着,还得努力试试。我今夜就在药房看医书,再找找别的方子。”
“那我陪你。”任池扭头对林啸玉说。
“你睡你的去,我自己找。”
“林姑娘,你昨夜都没休息,也该休息了。我来找就好。”鲁修鸿也凑到了林啸玉身边。
“那你俩找,我去石依那里。”
“我也跟你回去,鲁修鸿也去休息,明日再找。一晚上,东大夫不会有事的。”林啸玉一说离开,任池也跟着要走。
“好,都去睡觉。”鲁修鸿继续在东百味家,林啸玉和任池走了。
鲁以菱并没有睡,她还在外边跟着巡逻的人一起巡逻。林啸玉和任池在一条巷子里碰到了她。
到了鲁以菱家,任池睡觉去了。林啸玉看到石依的卧房里还亮着灯,便敲了敲门。
“林姑娘,你终于回来了。”玉竹给林啸玉开了门,从嘴里甩出来一句话。
“怎么了?”
“小姐在等你。”
“你去休息,我在这里守着。”
“小姐,听见没?”
“你走吧!”石依倚靠着墙坐在床上,脚伸到了床外。
“在等我?”
“是。今日你带我去山坳,我骑着马往前走了一段路,看到了山坳里的一切。现在还害怕着呢。”
“我不想让你看这样的事才没骑马进去,你还主动跑进去。你第一次见这样的场面,自然害怕。所以,我让玉竹走了,我来守着你。”
“你别坐在桌前,我们俩一起躺在床上。”
“天这么热,还要挤在一起?”
“我有扇子,给你扇风。”
“行,那就躺着说话吧。”林啸玉把刀从背上取了下来抱在了怀里。
“刀,你不放一边,还拿着?”
“刀不能离身,没这把刀,我会不舒服。”
“好吧。你养成习惯了,那你就抱着吧。”
两人躺了下来。林啸玉躺在外侧,石依躺在里边。
石依一边扇风一边说话。大多数时候,石依是说话的人,林啸玉静静地听着。
石依说了一阵,困了,渐渐睡着了。林啸玉似睡非睡,侧身朝外躺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进入梦乡。
四更刚到,睡梦中的林啸玉听到有人敲门,迅速下了床,走出了门。鲁修鸿提着个灯笼站在门外。
“东大夫不行了。我娘在那里。”
“快走。”
林啸玉将刀重新背到背上,和鲁修鸿一起往东百味家跑去。两人还没到东百味家,就遇到了不少得知消息的人。他们来到东百味家时,前院和后院已经聚集着很多人。没人说话,只有东百味划破夜空的痛苦喊叫声。
林啸玉走进了后院,走进了卧房。鲁以菱站在床边。两个人正用一块儿布塞住东百味的嘴。
“干嘛塞住?”林啸玉问。
“他太痛苦了,塞住嘴或许好一点。”鲁以菱回答。
“一个懂医术的人都没?”
“东鲁庄是没了。原来还有个传承的人,可明安城城破时,他在城里,死了。”
“许伯他那里也没有。”
林啸玉说完这话,房间里更安静了。所有人仿佛刻意在等那一刻到来。
不一会儿,许转蓬进来了,一言不发地坐到了离床不远地一张椅子上。
林啸玉和鲁以菱都没和他说话,只是看了看他。
没过半个时辰,东百味就走了。房间里很快涌出一阵哭声。哭声传到了门外,院子里的哭声也响了起来。
东百味救治全庄的人几十年,他的离去是东鲁庄的大事。
“丧事从简,我们得防范着神钺国人偷袭。”许转蓬丢出一句话。
“我也知道。我本来打算让人给他重新做一口棺木,现在就用他放了一年的那口棺木吧。”
鲁以菱摆手让房间里的人出去了,留下两个人给东百味换一套干净衣服。
林啸玉先走了出去,其他人随后也走到了门外。后院站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泪珠。
林啸玉是第一次见到这样“不似亲人,胜似亲人”的场景,很是激动,不过,并没有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