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简书彬彬有礼地行了两个福礼,才开始解读绣品:“这是一首龟形诗,龟背一首为内诗,宜从中间最长一行起头,为两句,是‘灵龟肚内四行诗,东去西流人不知’,然后到右边一句,再左边一句。”
众人恍然大悟,按照这顺序去读,《内诗》原来是:“灵龟肚内四行诗,东去西流人不知。若有才人来念得,早回馆内习书诗。”
“外诗又该如何读?”有急性子的学子迫不及待提出。
宋简书微微一笑:“此龟形诗主旨乃在外诗。外诗为七言古风,乌龟头乃竖行两个字,第一个‘推’字为全诗起头,接着往左边读完四个字,再读乌龟左后腿两个字,得首句‘推窗又见寒霜雪’。”
“哦!”众人又恍然大悟。
宋简书继续解说:“第二句则从乌龟头第二个‘开’字读起,往右边读完四个字,再读右后腿两个字,得 ‘开箱叠练制衣裳’。”
“后面几句,按照七言、押韵,组合龟身、龟腿可得。最后两句的末二字则在龟尾。诸君可试一试。”说到此,宋简书含笑不语,静待众人试读。
诸位爱好者纷纷试着将龟身与龟腿、龟尾组合,终于得出一首闺怨诗:“推窗又见寒霜雪,开箱叠练制衣裳。闻雁几回修尺素,思君曲似九回肠。十朝八载难相见,越听砧声越心伤。一针一线丝难断,灵龟佑你早还乡。”
哈哈,又解读一难题!在座的西虞官民及其眷属激动万分。
崇明帝说:“宋小姐一番解读,让朕再次有西虞巾帼不让须眉之感慨!赏宋小姐、李爱卿、赵爱卿!”
这直接奖赏,脆生生打了铁弗使团的脸,正使卜黎桦也忍不住脸色墨黑。
脸色墨黑的当然不止铁弗人,崔砚池亦是其中一个,只见她神情浮着笑意,脸色却红中泛青。
整个宴会,她坐于齐王身边,却总瞥见楚王和未婚妻玉丽筝。
见那两个乔男女眉来眼去极是默契,崔砚池怨恨又增加几分。
偏甲骨文、吐火文她只听说过名称,完全不懂。
偏出来解读的又是亲附楚王、怀王的李、赵二人。
龟形诗,她更是连名称都未听说过。
待到宋简书站起来解读,崔砚池攥紧的指甲尖将手心都戳出血渍来。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宋简书?
崔砚池甚至怀疑:库莫觚和怀王、甚至太后,有见不得人的约定,为的隆重推出宋简书。
她不忍看宋简书端坐座位、矜持作态,更不忍看楚王一对眉目传情。
于是将目光投向身边人,却更心塞。
整个宴会你既无出色表现,也无亲附之人挣得面子,你兴高采烈什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崇明帝高坐主座,此刻越发庄严:“铁弗不愧地大物博!副使大人,还有什么物华天宝,请继续亮出来,让朕一饱眼福。”
这话库莫觚很难应对了。
亮相的三件宝物都被西虞解读,且有一件不合“交流”主题;而崇明帝夸赞铁弗“地大物博”“物华天宝”,却没有说“钟灵毓秀”,明显暗示铁弗没有人才。
宝物确实还预备有些,只是比起这三件差远了。
幸好副少主卜黎桦大笑几声来解围:“崇明帝过誉了!铁弗确实地广,却缺少文气,因此才不远千里前来取经。西虞人才济济、十步香草,铁弗不敢再班门弄斧,喝酒,喝酒!”
“好!我敬正使一杯!”樊德肃适时站起,双手举杯向卜黎桦致意。
“喝!”
轮番敬酒,冲淡了刚才铁弗“三难”带来的紧张气氛。
“哈哈!喝酒没有歌舞相伴,怎能尽兴?”卜黎桦高声说,“使团此次前来,带了宫廷优伶队,以学习中原礼乐,欲借此宴会先舞一曲表达谢师之意,请崇明帝恩准。”
崇明帝说一声“可!”,卜黎桦就向库莫觚使个眼色。
库莫觚又扬扬手。
宴会厅大门徐徐向两边打开,一队珠光宝气、腕铃叮当的美女鱼贯而入。
使团席上的乐者拿起琴鼓伴奏,优伶美女翩翩起舞。
仿佛昨日迎宾场景重演一场。
铁弗舞女仍然V领低开,高鼻深目,眼波放电,兼之赤足起舞,足腕处亦有铃声叮当。
饶是平日里道貌岸然的高官老臣,此时或多或少都变了脸色,不敢直视。
偏这些舞女越舞越放肆,竟走近场边各大臣案桌,做出各种斟酒动作。
大臣的家人坐在对面的府座,见丈夫或儿子被舞女如此轻薄,忍不住露出恼怒的神色。
幸好舞女几个“劝酒”动作后,又回到场地中间,站成两列,或屈膝,或半屈膝,或站立,一个个由低到高向门口排去。
在这样的队列烘托下,优伶队队长出现了。
只见她尖帽珠帘,纱巾遮面,双手舞动而出。
众舞女都着黄裙、黑短袄,唯有这队长是渐变色蓝长裙,外着大红滚蓝边中裙,腰间流纨淡蓝绸带,还比其他舞女多一方大红滚边上翘的小披肩,风姿绰约又英气逼人。
纱巾太薄,遮不住她那倾世容颜。
玉丽筝淡笑着,欣赏这热烈奔放的异族舞蹈,又见那队长电眼电腰电臀,魅力无限,就故意去看元宇澈。
元宇澈却满脸阶级斗争,在座位上自斟自酌自饮茶,视眼前美女如无物。
想起他曾“声讨”自己在前年典菊会只顾喝茶,不理睬他,玉丽筝暗暗发笑:“你看,你现在不也是牛饮?”
似心有灵犀,元宇澈看过来,笑了笑,举杯示意。
玉丽筝瞋他一眼,转头去回应吕冉菊问话。
这一幕皆收入优伶队长美眸里,她眼波一闪,垂了垂睫毛,舞到楚王案桌边,纤纤玉腕提起酒壶,就要替他斟酒。
楚王眼眸闪过厌恶,做了个拒绝手势,起身离座。
队长略一尴尬,又换上嫣然笑颜,将酒继续斟满,才回到舞蹈队伍继续领舞。
铁弗鼓乐队里有一道鼓声分外响亮。
队长不满地扫了一眼。
那鼓声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