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中信应了一声，手上略微加重些力度，继续说着。
“老刘把一切的因果都归为穷，于是呢，他怀揣着梦想，跟着那女人来到了吴市，开了一家建材店，他想赚到大钱，改变家里的状况，也为了让他老婆另眼相看。”
“头两年，确实赚到了不少钱，连那女人的老娘都对他另眼相看，接受了这个隐形的女婿。日子能这样一直过下去，倒也不错，家里的老婆只要钱，吴市的女人只要陪伴。”
“可因为一场变故，店开不下去了，那女人也离开了他，为了面子，他不想回去，就留在了吴市打工，赚的钱大多都寄回了家里，在家人面前，他依然维持着能人的形象，实际生活却过得一塌糊涂。我今天去了他这几年住的地方，一个违建小屋，连窗户都没有，说是狗窝一点儿也不为过。”
说到这儿，中信是唏嘘不已，感慨万千：外表阳光、正气、豪爽的老刘，谁能知道，晚上一个人回到那个小窝，该是怎样的低落与孤寂啊！
因理解而认同，再到感叹与不解，田冰问道：“唉~听你这么说，老刘一个人在吴市，还真的挺不容易的！他那么好面子的人，怎么会告诉你这些啊？”
“我也是才知道的，他今天喝得有点儿高。”
“他酒量不如你吗？”
“我和他酒量差不多，可经不起他多喝多占啊！”
“一定有事儿，不然不会这样，他不像馋酒的人啊，中午菜也不少，不就没喝嘛。”田冰一收慵懒的状态，眉眼都跟着热闹了起来。
“确实有事儿，下午我陪着他去找了好几个人，知道去干嘛吗？借钱！”中信语气中带着不忿。
“借钱？他不是要去海都了吗？”
“正是要去海都才需要安家费呀，工资又不是马上能拿到的，他以前赚的钱，除了寄回家去的，都让他花掉了，就是为了建立所谓的人脉关系，他性格本来就豪爽，又好个面子，好多不该花的钱也毫不含糊。他奶奶的。”
中信不自觉地骂了一句，他的情绪明显有些波动：“就拿今晚来说吧，那个所谓的毛总，老刘把他夸成了一朵花，不但开了自己的公司，还在别的公司担任高管，每月工资近万元，两人关系如何如何好，可结果呢？”
“你激动什么呀，结果肯定是没借呗。”田冰淡淡地说着。
“我老婆真是太聪明了，还真就是没借。”
“你少拍我马屁，这不是明摆着的嘛。”田冰笑了起来。
“就拍，就拍，我就喜欢这感觉。”说着，中信重重拍了一下，震颤传来，他满脸都是坏笑。
田冰娇笑着催促道：“好疼啊，别拍了，快说吧。”
“那个毛总一个劲儿自吹自擂着，老刘还在一旁不停地恭维着，我恶心得都要坐不住了。晚上一起吃饭，又是老刘请客，那根毛吃着饭还占不住嘴，继续传授着成功之道，我只能关闭六识，化身吃货。吃完饭，那根毛抹了抹嘴，走了，只字不提借钱的事儿了。”中信两手一摊，一副气急而笑的样子。
田冰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你这人真有意思，人家老刘不生气，你生哪门子气呀？”
“不是的呀，宝贝儿，他不愿意借，直接拒绝也就罢了，可他又是教育又是吹牛的，什么意思嘛？教育吹牛姑且不论，既然他以成功者自居，那就装到底嘛，他怎么好意思让老刘花钱呢？关键老刘还特别谦虚地点着头，本来就缺钱还主动请客，你说这能不气人吗？”
田冰突然反问道：“你为什么要生气呢？”
“对呀，我为什么要生气呢，朋友的朋友未必是我的朋友，那根毛飘到哪儿与我何干，眼中无物便是清净。”中信若有所悟，情绪平和了。
“老刘愿意与他交往，他有他的性格，他有他的考虑；你不能接受，你有你的性格，你有你的坚持；那个毛总，他自然有他的处世之道，否则，他怎么会成功呢？换一个人，你觉得他还会是那个态度吗？”
田冰的话很浅显易懂，似乎从中能领悟点什么，有一丝若明若暗的感觉，可怎么也抓不到……
中信的眉头紧蹙，低呼一声：“头疼。”
田冰收回双腿，在沙发上跪直了身子，双手从他身后探出，帮他轻轻地按摩着头部，替他敛去皱眉。
“然后呢？”
“然后，我们找了个小店，陪他喝酒啊，一瓶酒让他干了大半。”
田冰玩笑道：“哟，你吃亏了，喝少了。”
“是啊，我肯定吃亏了，他喝多了，我还得送他回去，还得听他唠叨得不歇。”
“唉~他也是心里苦啊，看似朋友挺多的，其实就是个孤家寡人啊！”
中信一拍胸脯，理直气壮地说道：“他是被某些思想毒害了，四爷我就不会，想哭就哭，趴到你怀里哭呗，反正外人又看不到，哭完了继续做我的坚强男人。”
“是啊，衣服又不用你洗。”
田冰的语气满是嫌弃与抱怨，他虽然看不到，却笃定地猜想到，那眼角一定是带着笑意的。
“衣服好洗，心垢难除，堆积久了，就成肿瘤了。”
田冰停止手上动作，趴在了他的肩头，在他耳边细语低哝：“衣服洗洗就干净了，我不怕洗衣服。”
“冰儿，有个事儿想和你商量一下。”
“别这么严肃，说吧。”
“我想帮帮老刘，他明天还会找人借钱，结果应该都差不多，这年头，兄弟长兄弟短地喊着，能真心帮忙的哪有啊！我能感受得到，他心里其实很憋屈，甚至很凄凉，眼望着有个更好的前程，却为了一点儿安家费而发愁。”
“可咱家也没钱了呀，三五百的也不顶用啊。”田冰能理解但也很无奈。
中信转过身，有些难为情地看着她：“我知道，所以才和你商量啊，你看能不能找你妈问问，我们眼下没钱，但每个月还是有些收入的，暂时也没有大的花费，我就是想帮帮他，两三个月他就能缓过来了。”
“你真的决定要帮他？”
“我真的想帮帮他，因为我知道，偌大一座城，我若不帮，就没人帮他了。”中信眼神坚定而清澈，却无酒意。
“据我所知，你曾经帮过不少人，可你又得到了什么？就说王存吧，几乎帮成了仇人，你不觉得你很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