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慧从随身的坤包里拿出了几张照片,高清晰专业单反相机拍的演出级高端三角钢琴的照片。
演出级钢琴如果只是用来炫耀的话,应该归类到奢侈品里。
徐家老头拿着照片,很仔细地看。
“慧慧,你这是,要临时加码?要钢琴?”徐老头看到了一张黄皮肤的老太太在欧洲某国家剧院弹钢琴的照片,“这个老太太怎么这么眼熟呢?我想想……她叫什么来着,叫,单什么?单……”
“单申君。”徐小慧说出了老太太的名字。
“她,对,就是她,老太太教了你两年的钢琴,这老太太,倔,一点儿也没留情面,咱家慧慧,多好的条件,她有眼不识珠,可惜了,要是老太太再教你几年,你就不用去学医了,就去钢琴学校了,给咱老徐家练个钢琴大师出来。”
徐家老头酷爱艺术,吹拉弹唱多少都会点儿,尤其,对钢琴,那是除了枪以外,最喜欢的物件了。家里的钢琴房里,有一架很不错的钢琴,只是好多年没打开过了。
拿枪的手,摆弄不了那娇贵的物件,自家的闺女又不太喜欢,学了个半途而废。徐家老头只能隔三差五地去京城,在当年的那位老相好那儿,听一听曲子。
“啊呀不对,慧慧哪,你这是唱得哪一出,爸有点儿糊涂了,你是要把老太太请回来,在你们的婚礼上弹曲子?”徐家老头皱着眉,“这样倒也不错,李家那小子,该高兴了,这叫,投其所好,嗯,这招高明。”
“爸爸真厉害,那拿钱吧。”徐小慧坐到徐家老头身边,伸出手,“我打算跟阿勇去趟法国,见见我们的钢琴老师,反正,婚期还有八个月,时间足够。”
“我想起来了,那申老太太,离开咱们家,是去了李家教钢琴了,她喜欢李家那小子。”徐家老头轻轻打了一下徐小慧的手,“就知道要钱,你老爸现在穷死了,等会儿我打个电话,把你周叔叫来,帮我整理一下帐目。”
徐小慧笑眉笑眼地拿起徐家老头那阔大的手,嘴贴上去亲了一下,“爸,以后,我就是李家那小子的人了,他是我的丈夫,我的老公,不是小子,他马上要升副处了,要脸面地。”
“什么处不处的,你们还不都一样,都是在大院里光屁股长大的,没有我们这些老的,哪有你们这些小子丫头的。”徐家老头把那张申老太太弹钢琴的照片留下,其他的都递给了徐小慧,“这个钢琴,要陪嫁的话,那是得好好选选,你问问你嫂子,她可是正经那个伯克利毕业的,她懂,咱们可不能让外国鬼子蒙咱,占咱们的便宜。”
倍儿精明的老军头,相当有艺术追求的拿枪的人,选媳妇也要选从事高雅艺术的,不知道这算不算继往开来与时俱进。
跟李家的联姻,徐家老头是早就开始谋划了。他知道李家那小子是抢手货,本来,还准备要来第二波攻势,没想到,一个意外事件,竟然是唾手而得,并没费什么大功夫。
天助。
老徐家有中兴之象,只要跟李家能维持五年的联姻,就可以在京城稳住了。
好!很好!
徐家老头拿着照片,特有底气地喊了两声。
“爸,你吓我一跳!”徐小慧被自己的老爸这突然地两声好,惊得莫名其妙。她正拿着杯子喝水呢,差点儿一口水喷到徐家老头的脸上。
徐小慧跟她老爸有一半儿话没说完,她要在婚礼的当天请欧洲的交响乐团来省城举行一个专场音乐会,就是为了能让李勇高兴高兴,把结婚当成个事儿。
两个大家族联姻,婚礼搞得再盛大也不过份。
跟李家和徐家有关的人,都在发挥想像力,人力,物力,再加想像力,替徐家理财的那位周叔,他的想像力,几乎完美地跟徐小慧契合了。没用徐家人打电话,他把准备好的一些能让想像力变成现实的照片视频笔记本电脑等物件,装进提包,意气风发地进了徐家的门。
徐小慧听周叔一说,简直要高兴疯了。
不用再费口舌了,周叔的运作能力和财力,就算把欧洲的交响乐团都请来,也完全可以。财大就气粗,徐小慧这才知道他们徐家是真有钱。
钱这个东西,对徐家来说,只是一个数字。
那就花呗。
周叔把进口的笔记本电脑给了徐小慧。电脑里存了一些欧洲交响乐团的演出视频。周叔让徐小慧看一看听一听,选最好地,最有派地,最有艺术感染力地。
最有艺术感染力,徐家老头最喜欢听这样的话。
……
李勇也到省城了,李勇的老爸把前些年买的一栋欧式建筑的独栋房子给李勇当婚房。这栋房子在省城的东面,靠着河,房子是依山而建,当年是传教士起居用的,周围还有两座教堂。这儿本来是一位做慈善的美国人盖的,后来,李家的一位很会赚钱的老朋友花了一半儿的钱,买下了,产权过户写的就是李勇的名字(李勇有美国护照,他自己却不知道,护照在姜老太太那儿,保存得相当严密)。
李家是未雨绸缪。
天有不测风云,越是官居高位的人越知道,风险说来就来,不事先做好两手准备,会很麻烦,会家破人亡的。
李勇没跟老爸见面,直接去了自己山上的“家”。
新“家”很大。
光上山就用了十几分钟,院墙两侧和后面是半圆的行车道。装修工人正在粉刷院墙,院墙里有人在游泳池里清理淤泥。三层的主建筑里面变动不大,有人在铺地毯。省城的冬天很冷,有钱的能住上别墅的人,都会在木地板上再铺地毯。李勇和徐小慧的婚期定在冬天,按照西式的婚礼套路,新郎新娘肯定要走地毯。
这栋房子,李勇的老爸李开有时会过来住一住,所以,会有保姆天天打扫。
“这就要结婚了?真要结婚?”李勇没进主建筑,就在院墙外的一个草坡上站着。
他有点孤独地看着山上的草和野花,看着山后的那个挺大的荷花池。
这几天,心里很不宁静。像今晚上,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的人。
我是个自由的人吗?我可以自由吗?
我不是,我是个懦弱的人,我是个怂包,软蛋,我只会妥协,不敢去争。
“林妤,这里本该住的是你和我,我们可以并肩坐在草地上,看着后山的荷塘,朱自清先生写的荷塘月色,我们可以一起念……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叶子出水很高……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地青雾浮起在荷塘里……”
荷塘里有青蛙开始乱叫了,李勇烦乱地地走了下去,再没回头。
这栋房子,李勇再也没来过。
很多年以后,李勇的姐姐李潇带着美国的律师把这栋房子的产权过户了,户主写的是一个孤儿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