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客是靠卖画过日子的是吗?”我问杨行健道,“而且好像您还给他介绍了画廊?”
杨行健道:“我给他介绍画廊,一方面自然是帮助他,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他能及时付清房租,他以前就欠过一次,我都怕了。作为房东,我当然不希望我的房客中有游手好闲,坐吃山空之辈。”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那家画廊是谁开的?”我问。
“一个画家开的,叫葛均,是我一个朋友,也谈不上多好,就是一个圈子的。”杨行健帮我倒了点水,继续往下说去……
那天我没讨到房租,也想不通画廊的葛均,为什么会突然之间拒绝收买他的画作了。就打算去葛均的画廊走一趟,问问清楚到底是为什么。
葛均见我来到画廊,就把我请进了他的办公室。
“哎呀,最近忙得焦头烂额,焦头烂额。”他递给我一支烟,坐下后说道。
“自打我认识你的第一天起,就听你这样说,那时你不是正失业在家吗。”
“哎,那时……简直是丢脸,你还提它干嘛,”他将手一挥,一把斩断与“那时”的联系,“知道我最近忙什么吗?”
“忙什么?”
“忙着筹备个人画展呢。我不仅要在市美术馆开,要是条件允许,我打算干脆来一个‘葛均世界巡回美术作品展’。”他乐不可支地大笑起来,好像说话间,他的世界巡回画展已经顺利落下帷幕,大部分作品被巴黎卢浮宫收购,美国华盛顿博物馆与大英帝国博物馆,正为他的一幅素描大打官司。
“那可好啊,”我说,“那你最近一定忙着画画吧?”
“是啊,忙着呢。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他问。
“你知道吗,我刚从小方那儿出来。”
“啊?小方?哪个小方?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怎么样,他还好吗?”
“不是很好,房租都付不起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一下子对他的画失去了兴趣。”
“他的画不行啊,老杨,而且他热衷于画中国画,可最近中国画一直不太好卖啊,所以我也不敢进太多。”
“不是吧,我记得我第一次带他来的时候,你亲口说他是什么青年才俊,他的画才气纵横,雅俗共赏啊。至于中国画不太好卖,那也得看画的品质啊,好画不管什么流派都不愁卖,这个我很清楚,你不用蒙我。”
“我可不敢蒙你。唉,反正一言难尽。”葛均皱了皱眉头,最后,他向我说了下面的事情,离奇得令人难以置信。
大概两个月前吧,葛均一边回忆,一边慢吞吞地往下说,当时我正在店里,跟一个店员说话,就看见一男一女两个人走进了我的画廊。
他们实在太显眼了。以至于你无法不去注意他们。那男的是个中年人,年纪跟你我差不了多少。他非常高大挺拔,头发短短的,气质刚毅而凶悍。
而他身边的那个年轻女郎,就更引人注目了,她的打扮好像是她有意要向全世界宣布:大家注意了,我不是一个正经女人。
我正怀着好奇的目光打量这两位不速之客,就听到那男子向接待他们的女店员问道:
“谁是这儿的老板?”
我连忙走过去招呼,说鄙人就是。并问他们大驾光临是所为何事?
那男的建议,说是不是可以找一个清净点的地方谈一谈。
我就把他们请到这办公室。他俩就坐在你目前坐着的沙发上,而我也坐在现在讲话的这个地方。
经过近距离接触,我确信对方是一对有钱人,这样我就有理由递上自己的名片,并为他们泡上最优质的茶叶了。
然后,我就开始自作多情地向他们讲解起画廊的业务,以及诸如此类的事情来。
但他们只是抽烟,两个人都抽,偶尔点几下头,附和几句。最后那男的干脆做了一个手势,打断了我的高谈阔论。
只听那男的说道:
“你说的这些东西,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那你们是来……”我真的有点慌了神。我都冒汗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对方比我有钱,我就会慌,就会冒汗。
“我听说有一个叫小方小方的年轻人,跟贵画廊有业务上的联系,是不是?”那女的问我道。她跷着二郎腿,裙子仅仅遮住了她的关键部分。
“是啊是啊。”我连连应承。
“有合同吗?”那男的问。他根本没有正眼看我,这句话是他对着烟灰缸说的。
“没有。”我说。
“那你们是怎么合作?”那女的问。
“一般都是……就是……我们有一个交易上的习惯。就是他每个月向画廊提供十幅作品,我大概按400块一幅的价格算钱给他……”
“然后你再以一千块左右一幅的价格卖出去,是吗?”
“是这样,是这样。”我回道。
“我算了一下,您基本上每月从这个年轻人身上赚到五六千元左右的钱,从这个月起,我按月给你两万块钱。条件就是:您必须立即终止与小方的合作,从今天开始,拒收他的作品。”
……
葛均说完这些话,这些事,整个人都还恍恍惚惚的,仿佛仍陷在回忆之中,不可自拔。
我问他道:“就是因为每个月收了那人的两万块钱,你就拒收了小方的画作是吗?”
葛均道:“是啊。我说过我正在办画展,刚好是急需要用钱的时候,也就只能牺牲小方了。然而这两人的来历不明不白,所以我钱收得也不踏实,所以就干脆把事情都跟你讲明了,也想听听你的意思。”
我沉思了好一会儿,也想不明白这中间的奥妙,就告辞从葛均的画廊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