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从窗外洒进教室，给张美美蓬松的刘海加了一层金色，配合上因专注而微蹙的绣眉，更增了一份美丽，让肖努力几乎看呆了。
张美美好像注意到了一旁射来的炽烈目光，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有点不自在的朝窗外望了望，而是大胆的迎着目光的方向投去了热情的笑脸，仿佛无视这是在课堂。
“这……我不是在做梦吧？她居然对我明送秋波，这可不是她的风格啊？” 肖努力简直不敢相信这过于美好的一幕，一时竟然有些害羞的目光躲闪了一下，可下一秒又觉得这样实在太怂，再度将目光看向了张美美。
这一看不当紧，“啊！”的一声惊叫就到了嗓子眼。此刻哪里还有张美美，全班几十个同学，以及正在慷慨讲解辛弃疾诗词的语文老师都不见了踪影，整个教室空空荡荡，阴暗的仿佛是一张巨兽的大嘴。而窗外也已不再是明媚的午后，而是黑漆漆的深夜，就像浓的化不开的墨汁。
安静，死一般的安静，除了自己疯狂的心跳声，没有任何声音，如同置身没有活物的死寂宇宙。一股寒意从尾椎直冲脑门，肖努力扶着课桌勉强站了起来，想要溜出教室，溜出这莫名恐怖的地方。
“嗡嗡嗡”的怪异声音忽然响起来，仿佛是远处传来的飞机轰鸣，又像是洪荒亘古时代传来的疯狂呓语。
肖努力从单人床上猛然坐起，瞬间摆脱了那诡异的梦境，发现自己身上已出了不少冷汗。在他18年的人生中，接受的始终是唯物主义教育，这种连续多日做噩梦的经历，还是人生头一次。
“已经是连续第5个晚上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高考压力太大导致的吗，我是不是该看看心理医生？但听说心理咨询好贵的，一小时的费用抵得上爸爸在外地打一周工……” 看着窗外仍挂在树梢的弯月，作为下岗工人子女的肖努力不禁打了退堂鼓。
“嗡嗡嗡”，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传入了耳朵。肖努力寒毛忽然竖起，“梦中每当响起这种声音，我就有种不受控制的恐惧感，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要降临一般，以至于承受不住，每每从梦中惊醒。这声音到底是什么？怎么醒来了还有？！”
肖努力摸索着打开了灯，瞪大眼睛四处寻找，终于在灯罩上方找到了声音的来源，原来是一只大到可怕的黑色苍蝇，真不知道是从哪里飞进家里的。
这只苍蝇足足有普通蜜蜂那么长，腰身滚圆肥胖，仿佛肚子里藏了万千虫卵，浑身上下漆黑带着些许灰色条纹，只有两只巨大的复眼通红如血。此刻它正焦躁不安的振动着翅膀，发出了那“嗡嗡嗡”的恼人声响。
看着这变异怪物一样的大苍蝇，肖努力本想找个苍蝇拍，狠狠地拍过去，但看着它那巨大而臃肿的腹部，想到一拍之下可能四处飞溅的蛆虫卵，肖努力不由感到一阵反胃，打消了这个最简单粗暴的念头。
他打开窗户，顺手拿起课桌上的化学练习册挥舞起来，希望能把这恶心的生物赶到窗户外面去。可那大苍蝇受到惊吓后，却只是绕着整个屋子盘旋，发出了更大的“嗡嗡”声，却绝不肯逃到窗外，仿佛屋子里有什么让它特别感兴趣的东西，如蛆附骨一般，拼死也要留在屋里。
“妈的，看小爷我弄不死你！”肖努力白费了一会儿功夫，徒劳无功之下不由心头火起，快速走出卧室，到门外墙角下摸来了一瓶强力杀虫喷雾。
拿起杀虫喷雾，肖努力对准那黑色大苍蝇就喷了起来，浓重的杀虫药味混合着人造香气在空气中迅速弥漫，让他都忍不住咳嗽起来。
而被杀虫剂直接命中的大苍蝇却没有如预想的那样从空中坠落一命呜呼，只是如喝醉了一般失去了方向，飘飘荡荡的飞到了仍然打开的窗户外面，就像融化在夜色里一样不见了。肖努力一个箭步冲过去，“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努力，怎么还没睡啊？明天要上课，你还在折腾什么？” 妈妈的声音从隔壁屋传来，看来这一通折腾的声音的确不小。
“睡了，妈，我只是上个厕所。” 肖努力象征性 地挥舞了几下胳膊，徒劳地想驱散那呛人的味道，便匆匆又躺下了。
或许是多日连续做噩梦，精神已太过疲惫，这一次他没有再做梦，而是睡得非常沉，他感到自己的灵魂就像一颗沉重的石头，在无底的深湖中不停地下坠、下坠、下坠，坠向未知的异域或深渊……完全不知道此刻好几双红色的眼睛正在窗外，静静注视着沉眠中的自己。
当太阳驱逐了所有的黑暗，金色的阳光再度充满了整个房间，肖努力才在母亲的催促声中慢慢爬了起来。后半夜无梦的睡眠似乎并未消弭任何疲惫，反而让他感到如同饿着肚子跑完了5000米，有种难以形容的倦怠。
他睡眼惺忪地摸到厕所洗漱，恍惚间看见洗脸池上方的镜子里映出了一张僵尸般的脸，皮肤惨白毫无血色，眼眶如同骷髅的眼窝一样，只是个黑窟窿。
肖努力差点跳起来，一下子彻底清醒了，再朝镜子里看看，没有什么僵尸或骷髅，的确还是自己，只不过确实一副被女鬼吸干了精血的惨样子。
吃早饭时，肖妈妈当然也注意到了肖努力的异样，关切地问肖努力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趁明天周末去看看医生，还嘱咐他千万不能熬夜，搞疲劳战术是不行的。
肖努力说自己身体没什么大事，只是睡不好觉，有时做梦太多。“噢……这个嘛，青春期也正常，妈妈都懂……但是现在是高三了，还是要把精力放在学习上，还有9个月就要高考了，要管住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太多，对身体也不好……”
“这……老妈，不不不，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啊，我的梦不是那种！”肖努力尴尬的差点晕过去，忽然他神色有些严肃地说，“妈，明天周末，我们去附近的立佛寺一趟吧。我的意思是，听说那里许愿很灵验，不管灵不灵，总是求个安慰嘛。”
“明天妈妈还有几单家政的工作，你既然有这个心，就委屈你自己去一趟吧。不过主要还是要靠自己刻苦学习来提高成绩，这个不用妈妈多说……”
肖努力点了点头，两人匆匆吃完早饭，便一个去学校，一个去家政服务公司，都离开了家门。家里大门关闭后只过了片刻，好几只黑色的苍蝇不知从何处又钻了出来，在屋子里四处翻飞，如同寻着血腥味而至的鲨鱼，似乎在急切找寻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