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卢康全闻讯赶来,见冯剑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不禁又是心疼,又是惊恐。
因被76号逮捕之人,要么为抗日份子,抑或是76号之死敌,又或者是得罪了汪伪高层的某领导之人,那是死无葬身之地的;就连其亲戚朋友,亦或多或少会受到牵连。
可冯剑毕竟乃是他的表外甥,若见死不救,不仅以后难以面对他的家人,且自己亦会良心不安,所以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当得知他只是嫌犯,并未坐实;而冯剑亦一再向他保证,自己并非他们要抓之人,心下稍安。
李士群一则不愿得罪了为法国人做事的卢康全,二则又监听了他们的谈话,感觉与冯剑之前所交代的基本相符,便免除了其嫌疑,责令手下立即将人送到广慈医院治疗。
卢康全见一场祸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心下总算长舒了一口气。当下便嘱咐冯剑好好养伤,待得伤愈之后,再来接他。
如果说就这么轻易地信过了冯剑,那可不是李士群的风格了。
他这个人,不仅小心谨慎,而且多疑;否则,就不会在被数十次的暗杀之下,仍安然无恙了。
他总觉得,冯剑即便不是青锋本人,可或多或少当与之有什么关系;又或者,他与青锋乃是搭档,而这出戏,乃是他们所摆的迷魂阵,其目的,乃是为了搞晕自己,以便进行下一步的行动。
可他又疑惑,冯剑若真为军统之人,干嘛不干脆谎称自己就是青锋呢?为达目的,牺牲个把人,这本就是军统的行事风格。如此一来,自己以为大功告成,必放松警惕,那不是更好吗?……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迷糊了。
不管究竟是怎么回事,都不能放松警惕的!
所以,冯剑虽身在医院,可仍在76号的监视之下。
又过了几日,郑州的密探寄来被抛尸于车外的尸身照片,李士群辨认出此人正是响尾蛇;与此同时,地鼠亦奉命赶回,悄悄得去广慈医院观察冯剑,回报说果然并非青锋。
“个头虽然差不多,可青锋的年纪要大一些,脸形也尖一点,模样看起来更凶恶……”
“能确定麽?……可有青锋的有照片?”李士群问。
“有,可就是看不大清楚。晚上拍的,又不敢靠得太近,怕被发觉啦。”地鼠取出照片,放在他身前的桌面上。
照片上之人正走在微光下的窄巷之中,加上压低了帽檐,更是看不清楚面貌,仅能看出乃是一名长脸的中年汉子,阴森森得有点瘆人。
“嗯,的确太不清晰,根本就辨认不出面目来,唉!”李士群叹惋。
“是。”地鼠小心翼翼地道:“只不过,属下若能再碰见他,当能认得出来。”
李士群这才高兴了:“那就好!那就好!这样吧,你暂时不要回重庆了,就在这儿协助抓人!这才是头等大事,等抓获了青锋,再回去工作罢!”
“是!一切听凭主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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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剑的伤情虽说看起来很重,可也不过只是外伤,并未伤及脏腑,所以并不至于致命。
最为严重的,仍属右胸之刀伤,本就未曾缝合,加之又受了鞭刑,不仅令伤口化脓,而且血溢肉翻,惨不忍睹。
好在他人年轻,身强体壮,一旦接受治疗,恢复起来倒也挺快的;加之,又住在上等的病房,被给予悉心的照料。
最令人满意的是,照料他的那名护士,不仅细心体贴,而且年轻漂亮。
二十上下年纪,白生生光鲜鲜的脸蛋,面上总带着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在他的印象之中,大多数的护士一般都冷着脸,在为患者换了药,抑或打完针之后,总是匆匆离去;可这位名叫何婷的护士就不同,在做完这些事之后,总会坐下来陪自己拉拉家常,或是说笑一番,这令他很感激。
他本以为,大城市的女孩应当都挺高傲,却没想到,自己在上海所遇见的第一个女孩,竟然这么平易近人,且又当自己是在这种状况之下。
窗外天色朦胧,冷雨飘飘,冯剑独卧病床,略感凄凉。
何婷轻轻柔柔得走进来,将已残存不多药水的吊瓶换掉,又揭开被子看了看伤口,关切地问:“还疼不疼?”
冯剑忙道:“已不大疼啦!谢谢你!”
“你呀,说话总这么客气!”何婷吃吃笑道:“伤口是恢复得挺好的。怎么样?只要听话,照着我说的做,就康复得快,没骗你吧?”
“那是那是!”冯剑不迭颔首,“真是谢谢你啦!”
“离家已这么多天,想家了吧?”何婷笑吟吟的问。
“有点。”
“想爸爸妈妈?弟弟妹妹?还是想你老婆啦?”
冯剑突然腼腆起来:“惭愧!……我还没女朋友哩。”
“呵呵,这可不老实啦!”何婷摇首,哈哈笑道:“你呀,人长得这么帅,怎么可能呢?……骗人的罢!”
“哪里!真没有……不骗你的。”
“你不是已二十七了吗?……你们老家那儿的人结婚都很晚吗?”
“那倒不是。没碰上合适的……”
“我看你是眼光高!……你不是做了七年警察吗,听说还是科长呢,怎么会没有女孩喜欢呢?!”
“家里穷……平时又忙,又没人介绍,所以……所以一直就没落实……”
“哦。是么?”何婷轻柔得抚了抚他伤口,又轻轻为他盖上被子,抿嘴笑道:“你放心,在上海,肯定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