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翼在旁看着,以为玥儿还在生他的气,没敢说话。
高义将两兄弟分别与石翼与玥儿介绍后,他们不再耽搁,不多时,就驾轻就熟将那只大野猪四蹄捆起,插上竹杠,然后四人分列前后,将那野猪抬上就走。
石翼和玥儿就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因顺应下山之势,大哥和二哥个头稍高,就在前面抬着,高才和三哥则抬着后面。
起初,那高才还能硬撑着和三个哥哥抬着往前走,但这头野猪实在太大了,用大哥高义的话说至少四百斤,再加之高才年轻力亏,越过荆棘谷,又走了段山道后,就有些吃不消了,看着青筋暴涨,龇牙咧嘴,支着竹杠的双手已出现摇晃。
但因三哥高华一直在旁明嘲暗讽,再加之旁人在侧,他又逞强好胜,又强撑了一段,终于忍不住喊停,放下杠子休息。
四人休息了一会儿,就又抬起重新上路。但这次只走了一小段路,那高才即便换过了肩,还是累的撑不住,又喊了停,这叫三哥高华哈哈地笑出了声,说如这般龟爬,天黑前肯定到不了家。
那高才只是不理不睬,低头红脸,闷声坐着。大哥高义知高才有生人在旁,才这样忍气吞声,如若平时,早已反唇相讥,忙出言止住三弟。
玥儿在后面看着四兄弟,面上虽无表情,心里早已乐了起来。
不经意间,她看了眼石翼,不由吓了一跳。只见石翼不知怎么,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看着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你怎么了?”玥儿放低声音,急切地问道。
她掏出汗巾,给他拭去脸上的汗,心里一阵自责,今天自己也是犯邪,竟不知不觉怼了他多次。
此刻,天至酉时,山间气温低了不少,他怎么出了这么多汗,看把他急得,都怪自己。
“我没事,”石翼说,他听出玥儿担心,就赶紧说道:“我看那小哥太累了,有些着急。我,我能不能替他抬着?”他似征得玥儿同意,有些迟疑不决。
“嗯——”玥儿重重地从鼻腔里长长地嗯了一声,虽是白天,仍觉得眼前有无数个小金星飘过,她强压住心头的火气,似笑非笑地说;“你去啊……”
话音刚落,正巧四兄弟又坐下休息。那石翼像得了谕令一样,早一个箭步过去,一把将后面的两根竹杠放在左右肩上,让两个哥哥快走。
那四兄弟哪里肯依,一番推让后,终究没拗过石翼,只得依言行事。
四兄弟分两组在前轮流抬着,石翼一人在后,行进速度比之前一下子快了将近一倍。
四兄弟开始还以为这家伙好勇逞强,但轮流替换一轮后,见石翼仍脸不红气不喘,心平气和,健步如飞,看着竟无疲惫的感觉。他们才知真遇到了高人,对那野猪被他击杀深信不疑。
玥儿紧紧跟在石翼身旁,既好气又心疼,不时悄悄拉他衣袖,问他累不累,让他千万别逞强,虽然有气,还是忍不住为他擦去脸上的汗珠。
这一路走来,石翼让停下休息了五六次,四兄弟这才想这兄弟只是力气大些罢了,终是凡人,还是有累。
殊不知,石翼让大家休息,只是因见玥儿气喘厉害,才故意叫的。
日落时分,他们比前快了近一个多时辰,就走到了官道上。
此时,四兄弟再也不肯让石翼帮抬,大哥高义让三弟高华回家赶马车来拖,因他们都已精疲力竭,再无力气抬了。
他们让石翼和玥儿到他们家做客,待一晚休息休息再走。但石翼玥儿深知大家素昧平生,又初来乍到,怎好相烦。大家谦让一番,终是挥手作别。
那老四高才不知怎的,像触动了什么心思,看二人时眼神发亮,眼圈都红了,大家互留名号,送出好远,才依依惜别。
石翼和玥儿并肩沿路向南而行。
此刻,夕阳渐沉,晚霞漫天,将远山近景映照得光怪陆离,美不胜收。
天上没有一丝风,路边绿柳依依,鸣蝉阵阵,远处一望二三里,有烟村四五个人家,正值晚饭时候,有袅袅炊烟生起,烟柱不偏不倚,越升越高,直至化为淡淡云雾,消散于九天。
天地之间,一切都像浸沉于静谧之中,偶闻庄户人家鸡飞狂吠之声,才展露勃勃生机。
大街上处处流淌着尘烟的气息,里面混杂着柴火的熏香及稻米的甜醇,那气味时而淡薄时而浓烈,令石翼不由放慢脚步缓缓停下,不知怎么,就在那一刻,他突然能感受到身上血脉流淌那欢畅的快意,他的脸上流露出那种流连忘返的神情,他喜欢上了那气味——那气味令他陶醉使他着迷让他神往……
从他苏醒过来,他从未有过如此的愉悦,他知道,那是人间烟火,人间烟火的力量。他知道,那力量里有太多的意义,那里有家,有爱,还有无尽的牵挂!
他喜欢!
喜欢那流淌在血脉里苦苦追寻的味道!
玥儿看着石翼呆呆痴痴地站着,陶醉在自己的思绪里,她默默地站在一旁,就在那一瞬间,她像明白了什么……过往的一切在不经意间就充斥着整个脑海,她不知道有没有来生,也不记得会不会有来世。但她清楚,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实存在的,她的努力她的抗争她的不认命……都不正是溶入到父亲所说的那句话里吗?
“孩子,你要好好活着……”
她看着那即将下沉的夕阳,脸上被七彩的霞光渲染,那么亮丽动人,她不由得抓紧了他的手……
这时,她突然听到身后有急促的蹄声,她蓦然回头。
远远见一辆马车正朝他们急速地驶来,扬起一路风尘。马上一人正朝他们方向挥手,她看不清那人是谁,但她知道,那人是谁。
于是,她将石翼的一条手臂环抱在怀里,歪头看他,嫣然问道:“喜欢吗?喜欢这儿吗?如你喜欢,我们就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