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影林端见,波光屋上明。青山自吴越,相峙两含情。
钱塘江畔山道上,一少年挺身立于马上,身着黑衣,腰悬长剑,眺望着远方,沉吟着诗句,脚下数丈处江水浩浩汤汤,滚滚东去。大风吹来,满面清爽,衣袍飞起,心胸甚是畅快。
看了许久,心中还未绘完眼前美景,天上却落下了细雨,顿时烟雾迷蒙,一艘渔船顺江而下,有人在船上唱着:“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雨势渐大,少年拿出一件宽大雨衣,先给自己的白马盖上,又拿出一件自己穿上,然后拨马往回走去。雨越下越大,晶莹如豆,少年愈发觉得痛快,轻轻一拍马后背,在路上飞奔起来,像一阵风,要抢着兜住眼前落下的颗颗雨珠。
突然,少年摸了一下马额头,马停了下来。少年跳下马,走到路旁。大树下,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孩子,正后悔出门时忘了看天,如今只能望雨兴叹。少年脱下雨衣,交给妇人,道:“大嫂,快带孩子回家吧,别冻着他。”妇人穿上雨衣,抱起孩子,待要再道感激,少年已经和马疾驰而去。
一辆小牛车在路上缓缓而行,车夫身穿蓑衣,身后是一个暗红油漆的车厢。少年怕马经过时水溅到车厢上,驱马向远离牛车的一侧驰去。不料,经过牛车时,车厢侧窗打开了,一人刚凑脸想望一下雨景,却“啊——”的一声退了回去,竟还是被马蹄踏起的雨水溅到了。
少年忙勒住了马,想要致歉,车窗已关上了。他心感不安,便在车旁驱马随行。
前面一段路坑坑洼洼,车夫赶着牛,小心翼翼避开积水处,可是连着避开了几个后,下一个大坑眼见就避不过去了,忙大喊道:“姑娘小心,要颠簸了。”雨声哗哗,咫尺间说话都难听到,却又如何传到车厢中呢?
车夫扶紧了车辕,生怕过坑时颠下去,不想车身却并无起伏,心下一喜:“看来我手艺还不老。”接下来车子走得更是平稳,不仅接连避开了几个险坑,连过小坑时也是如履平地,车夫大赞:“老朽又复当年驾车之巧了。”忽然一声马嘶,他回头看时,一匹马独自跟在车旁,不觉奇怪,再一看,原来一个少年正扶在车旁,在经过坑洼时便提起车子。
老车夫不禁大笑,弄了半天不是自己驾车技艺高了,而是有人相助,便招呼着少年坐到自己旁边。少年见前面路平坦许多,也想学着赶牛车,便纵身坐在老人旁。
过了一阵儿,雨小了一些,终于能听清说话了。老人道:“我看相公一直看着我驾车,是否也想一试啊?”少年笑道:“在下确有此意,不知老伯可否见教?”老人把缰绳递给少年,道:“下面就看你学了多少了。”
少年大喜,握着缰绳左拉右拽,一会儿就学会了,暗自得意。想到此刻自己正驾车行在杭州雨中,心下甚美,不禁想到刚才听到的歌,便高声唱起:“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老人大赞。
车厢前窗悄然打开,一双妙目偷偷看了一下车前的少年,只见他背向自己,长身清癯,头发向上扎起,没穿雨衣,湿湿的黑衣裹在身上,显得丰姿隽爽,他的白马却披着一件大雨衣,不禁莞尔一笑。
少年还未唱完,看到前面一个坑,当下决意展示一下手艺,便唱着“水——如——”,大着胆子驾车走向过去,不料,刚唱到“天——”,车陡地一歪,牛车竟然没能避过那个坑,两人俱是一惊,车厢里更传来啊的一声惊呼,是个女子声音,少年大觉尴尬,忙回头道:“对不住,对不住,让您受惊了。”老人拍手大笑,道:“相公还觉得赶车容易吗?”少年摇头苦笑,把缰绳交还给老人。
说笑间,又行了二里,抬眼望去,远处一面茶屋的旗子高高飘在路旁,老汉回头道:“姑娘,前面就是阅湖茶屋,我们到里面避避雨吧。”一个轻柔的声音传来:“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