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去淑景轩时,已是黄昏时分。西沉的夕阳散着黄灿灿的余晖,人置于其中似乎也添了一身光芒,耀眼又刺目。
表面的平和下暗流涌动,只有同时拥有钱和权两样东西才能护住想护的东西。各世家能护的,会护的也只是……哥哥那样的——嫡长子!
这就是皇权时代。
几日时光,灼华一行人已经身在京都百里以外了。路边的小茶棚里,君洛桑一边喝着茶,一边打量着她。
眼前之人一袭白色锦袍着身,腰束月白祥云纹的腰带,其上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血玉,乌发只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肤色白皙,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又带着一抹温柔,浑身散发着独有的清贵淡然的气质。
可一张银白色面具遮住上半张脸,其上一朵红色曼珠沙华肆意的绽放,妖冶又摄人心魄。
“这面具你还没看够啊?”灼华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都看两天了。”
君洛桑笑道:“和你很配。”
那是当然,她的杰作还能不配?
灼华翻了个白眼,“你这次南下去哪儿?”
“厉城~”
大周的地图一点点浮现在脑海里,“最南边的边关小城。”灼华丢了一颗花生米到嘴里,问:“你跑那么远做什么?”
“处理些事情。接下来几天我们得加紧赶过去。”君洛桑抬眸道,“找药的事,等我处理完了陪你一起。”
灼华摇头,“其实我可以自己去找的,君公子有急事处理就去吧,不用管我。”
她还想悠哉悠哉的欣赏沿途美景呢!
“云世子可是亲自登门拜托我一定护你周全。”君洛桑弯起一抹浅笑,打趣道,“这定国公府的权势我可惹不起。”
灼华无语,大哥还真是不放心她。
忽而,君洛桑直直的看着她,“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灼华停下剥花生的手,“什么忙?”
“帮我救一个人。”君洛桑声音沉了又沉,“你上次能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我就知道你的医术不凡。”
“……”
灼华半眯着眸子,“你就这么相信我?”
“相信。”
看在他屡次三番的帮她的份上,灼华毫不犹豫的点头,“可以,但能不能救活我给不了保证。”
“嗯。”
挨着官道的一处亭子里传来时大时小的声音,焦急、害怕又带着哭意,“公子,公子?”
另一个小斯打扮的人,使劲的晃着那人身体,“公子,醒醒,醒醒。”
探息的手一缩,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神情慌张的连话都说不利索,“公...公子,没...没气了。”
注意到这一幕,灼华几个箭步蹿进了亭子,拂开碍事的人又双指去探大动脉,轻呼一口气,还好有救......立刻半跪着对男子进行心脏复苏,再取出随身带着的银针,精准的找到几个穴位快准狠的刺入,配合着手腕的力度,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
此时,男子的脸色不再惨白,呼吸渐稳,人也缓了过来。
灼华:“你家公子已经没事了,半个时辰后应该就会醒过来。”抬头叮嘱两个怔愣的小厮,“他醒了后,最好找大夫再看看。他心脏有问题,以后骑马这种事还是少做,他经不得这种剧烈活动。下次不一定会有这么好的运气碰见我。”
声音温和,如冬日暖阳,沁人心脾,一字一句砸入耳内。不可置信又害怕的神情爬满两个小厮脸颊,手脚慌乱的爬到自家公子身边,发现公子真的活过来了,激动得连连磕头道谢。
“谢谢公子出手相救,谢谢公子出手相救。”
“无事,举手之劳而已。那先告辞了。”她转身走出凉亭,其中一小厮忙喊道:“不知恩公贵姓?”
灼华挥手离开,“一个路过的游医,不用记挂。”
两小厮互看一眼,不知如何是好,“啊,这……”虽未打听到恩公的姓名,但那彼岸花面具却深深的烙进了两人心里。
君洛桑喝完最后一盏茶,夜筝也吩咐人将马匹喂完了,问:“主子,你怎么知道云小姐一定会出手相救?”
“她是个善人。”君洛桑淡淡的回应着,起身道,“我们走吧。”
君洛桑没想到的是再不久的将来——她也是个恶人。
边关,厉城
离京数日,君洛桑一行人马不停蹄的赶往天降异物的地方——与琼蓝交界的鸾鸣山,异物与山峰撞击造成半座山坍塌,震动波及了周边的村民,死伤无数。
鸾鸣山下,入目一片狼藉,枯败的草木混着泥土碎石散得到处都是,未倒的那半座是一般黄一半绿,一阵风吹过,还时不时有沙沙的山石滚落,无人敢靠近。
“主子,先去府衙了解下情况吧!”夜筝骑马来到君洛桑身旁。
他面色如常,语气却格外的冷,“嗯,走吧。”
灼华回头看去:那是陨石撞击留下的痕迹!倒是苦了百姓。
在夕阳落下前一行人兵分两路,夜影带着云灼华、云风云清还有十名暗卫朝城外的枫林而去;另一边君洛桑等人毫无征兆的驶近了城镇,越靠近路上的难民越多,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黑。
他回头吩咐,“夜筝,去问问。”
“是。”夜筝翻身下马,走到城墙根下,“老伯,这马上就要入夜了,为何你们都不进城?”
老人看着眼前这小伙子穿得不错,不像是本地口音,摇头叹息:“哎!一言难尽啊!不是我们不进,是进不去。知府下了令,不让我们这些人进城。”
“为何?”
这知府怕不是脑子瓦特了吧!
一个少年抢着说道:“说我们这些人会扰乱城中秩序。”
夜筝蹙眉目视一圈,不下百人,问:“你们都是逃难过来的?”
老头颔首,“是啊!我们这大多数人都是住在鸾鸣山脚下的,可如今,全没了。”沙哑的声音里流露出哽咽,那可是祖祖辈辈住的地方。
旁边一年轻点的男子怒道:“这么大的天灾,朝廷就这样弃我们于不顾,真是……”
后面的话被老人一个眼色制止了。
夜筝:“我听说朝廷拨了赈灾款,老伯你们没有拿到?”
老人摇头,“要是真拿到了赈灾银两,我们这些人也不至于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好,谢谢老伯。”
夜筝将打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的转述给了君洛桑,末了,问:“主子,让他们和我们一起进城吗?”
“一起进。”
话落,容王府的令牌也出现在了守城门的士兵眼前,吓得一干人等大气不敢吱一声。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城。
府衙门口,君洛桑高坐马上,语如寒霜,“夜筝,去让知府给本王滚出来。”这一幕自然引起了城里人的关注,不一会儿便围得水泄不通。
知府张鸣是被夜筝一把甩出来的,屁股着地,身上的肥肉还合时宜的上下弹跳了一番,在地上‘唉哟’直叫,满脸怒气让表情也变得异常扭曲。
他艰难的爬起来,一只手揉着屁股,张口大骂,“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贼人,连你知府爷爷也敢......”抬眸只一眼,扔字还没说出口又‘噗通’一声跪下。
头都埋到地上了,怯怯的颤道:“不知容...容王殿下驾到,下官...下官有失远迎。”
“知府大人——”容王一字一字的蹦出,紧皱的眉下一对眸子的怒火能将人烧个粉碎,“看来张知府在厉城过得很不错嘛,都混成本王的爷爷了?”
张鸣连连摇头,惊恐道:“不不不,下…下官不敢……”
“本王看你没什么不敢的。”君洛桑沉声怒斥着:“夜筝,把他给本王扔去大牢,张府阖家入狱,一应家产充公救灾。”
“是。”
张鸣一颗心入坠深渊,砰砰砰的磕头道:“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求饶声渐远,围着看热闹的人一听‘容王殿下’,纷纷跪倒在地高呼:“参见容王殿下,参见容王殿下。”
他们对皇权有着骨子里的敬畏,或许是因为他们是强者有着生杀大权,或许是因为他们是富者享着荣华富贵。
一个破衫褴褛的老者杵着一根黑漆漆的拐杖,干瘦的身体貌似一阵风都能吹倒,缓缓的挪着步子走到君洛桑面前。‘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的脆响格外刺耳,沙哑枯败的声音,断断续续中夹杂着哽咽,“容王殿下,老朽自知活不了多久,可这些孩子还有大把的人生没走,你可怜可怜给口饭吃让他们能活下去就行。。”
紧接着,他身后陆陆续续的跪了一地,乌泱泱的一片,稚子的脸黑花花的,已看不清原来的样貌,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是那么的清澈和灵动,仿佛在告诉世人,即使经历再多的磨难,它也不会失去它本有的光芒。
君洛桑看着这些跪在地上的人——他们都是我大周的百姓。
事发至今已二十多日,朝廷的赈灾旨意、粮食和银钱早已下发,如今却是这样的局面,真是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