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的京兆尹看到林安之过来了,忙硬挤出笑脸上前行礼:“侯爷,天气这么热,您怎么亲自过来的?有什么吩咐说一声就好了,我必定鞍前马后,再所不辞。
“可有查到可疑人员。″
“有是有,但是要审过之后才能知道,这一次太棘手了,希望侯爷救我,若没有给相爷一个交代,只怕没有我的好果子吃。″
京兆尹王卫说得一脸悲切,一边偷偷地打量林安之的神色。
林安之并没有回答,一双眼睛如鹰般锐利地扫视城门口进出的人员。
城门口守的这么严,一般可疑人员根本混迹不过去,关卡也不可能封太久,否则会引起老百姓的不便,遭到民怨,最多只能设两天关卡。
他跃上马调转马头准备往回走,王卫拱着手客气相送,直到马儿跑远了,他才捋一把脸上的汗,心中直喊倒霉,只盼着林安之赶紧破了这案子。
林安之骑在马上眉头深锁,细细思虑。
今儿个他前去相府探望顺便了解一下情况,张相平时看到他,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这次反倒客气的很,他虽然极力压制着伤痛,但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很多,平时对着百官的那种傲然坦然无存。
张轩一直在晕迷,脸色苍白,紧闭双目,脖颈下被子盖着看不见,但是那张脸青紫一片,看起来确实有点触目惊心。
皇帝体恤让张相休几天假多陪陪儿子,又派了几名太医过来诊治。张相除了查本案的相关人员会接见,其他人一律不见,这个时候谁还会去打扰呢?谁敢呢?
政见不合的人也只能是私底下嘲笑,放在明面上,谁会说一句?
张相看到林安之难得的老泪纵横,他嘶哑着声音道:“ 侯爷,你看我一心为国,在朝堂几十载风风雨雨都过来了,眼看着可以享受天伦了,可是我的犬子这个样子,让我晚年该如何自处。是哪个歹人如此恶毒,非要绝我张家之后啊?我若是挡了哪个人的道,完全可以冲着我来,我一具残躯陪他玩就是。”
“张相节哀,你还有好几个儿子,还有一个嫡次子,你仍然可以多子多福。"
张相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默然不语,这个儿子是他的嫡长子,寄予了他很多希望,虽然这个儿子不是很争气,但总归是亲骨肉,一朝被毁,可想而知多么气愤失望。
“张相,我想了解下昨天您儿子出事时的这些个跟随下人的情况。
张相点点头,紧绷着脸脚步虚浮走在前面引路,两人一路无言,各自想着心事。
林安之也不急,就这么跟在后面慢慢地走着。
相关的下人全部被关在一个闲置的院落里的空房子里。
张相立在院子门口不再迈步子,他叹一口气:“林侯爷,此时我看见他们心力憔悴,就不进去了,让管家带你进去,万望侯爷还我们一个真相,替我们惩处恶人。″
林安之淡淡回道:“那是自然,相爷请保重身体,朝堂还需要您,百姓还指望着您。″
说完一抬脚带着下属进去。
张相看他进去,脸黑了又黑,牙齿咬了又咬。
待管家打开门,一股腐臭味迎面扑来,里面关了几个人,全都被绑了手脚,这帮人个个又紧张又惶惶不安,狼狈的很。
想必之前已经被京兆府传过话,张相也敲打过了,现在见到林安之就像是溺水的人见到了救命稻草,不停地喊冤。
管家重重地一吼:“都给我闭嘴,扰了侯爷问案,自有你们好果子吃。”
这些人才焉焉地息了叫。
看这几个人如见到管家如惊弓之鸟之般,林安之朝下属示意,下属把管家请了出去。
“把你们那天看到的,听到的全都再说一遍,不要遗漏任何一处。只要找出真凶,你们才能免一责。"
林安之肃然道。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似有犹豫,其中一人深吸了口气似是鼓足勇气。
“我说我说,我先说。那天我们陪少主子赴宴的时候开始都挺好的,我们就坐在离少主不远的一个角落里,因为我们作为家仆是没有资格在厅中与各位公子贵人吃饭的,因为是少主的面子,我们才能被勉强安排了一个位置,可观全局又不显现。菜品很丰富,酒也很好喝。 吃到中途大家都有点醉醺醺了,小公爷就安排了舞女跳舞,他们都来自于百花楼,领头的是李思思,张小小,百花楼双绝今天有幸见到,大家都异常开心。″
说话的这个侍卫明显中气不足,讲了几句话之后喘不过气来,林安之手指不自觉的敲了敲椅背。张相一定要把案发的几名家仆关在自家,不让京兆府尹带走,估计是怕这些人说漏了什么,应该是想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慢慢地折磨他们,毕竟那口恶气肯定要从他们身上找回来。
“现在不在公堂,你们从实说来,若无罪我回相爷说一声,看着我的面上,或许会对你们从轻处置。"
“我们都听说张小小的事儿,今天被小公爷请来,很多人都是有点意外的。她今天蒙着脸,但是她的舞姿和身段依然很漂亮,大家都看得如痴如醉。 舞跳到一半的时候,有些胆大的开始进入舞中对着这些姑娘动手动脚,说着昏话。姑娘们都在尽量避,她们都很愤怒但又不敢反抗。少主喝醉了酒,他大着舌头举着酒杯要张小小取下面巾陪他喝酒,还说她丑人多作怪,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张小小一怒之下把他的酒给打翻了,酒水洒在了少主的衣服上。 一时间大家都有点愣住了。然后少主伸手打了她一巴掌,姑娘们受了惊,一时场面混乱。这个时候小公爷上来打圆场, 张小小就说自己要下场休息不容分说也走了,张公子摇摇晃晃地跟了过去。我们怕出事赶紧也跟上前去。″
“对对对,我们看到张小小和一位姑娘进了一间屋,随后关了门。少主就在外面使劲踹门,还在那破口大骂,我们也不敢近身只远远地劝他,可是少主根本充耳不闻。"
“是的,少主就像着了魔一样不肯放过张小小。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是跟张小小在一起的一个姑娘,她冷笑着对张公子说,除非他能够对张小小赔礼道歉,才会让他进来。少主子满口答应,她们两个才放他进去又立刻把门关上。我们还以为这下少爷有艳福可亨了,就守在门口。"
“如此说来,你们家少爷和张小小那两个姑娘可是有看到你俩?"
林安之微抬双目问。
“看到的看到的,少爷还朝我们说,让我们候在门口别进去打扰到他,那开门的姑娘还白了我们一眼,之后我们就守在门口。我们断断续续地听到里面有踢凳子摔瓷器甚至是打斗的声音,我们敲门问,少爷就让我们滚远一点。于是我们也就不敢问了。”
“后来,李思思来喊张小小,被我们拦住了,但是张小小还是听到了就出来,门又被她关的严严的,随后她俩就跟着李思思走了,里面什么情况我们根本看不见。"
“那他出来的时候神情和衣衫怎么样的?"
林安之站起来问。
“刚刚进去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也是捂着脸,只是好像眼睛有哭过,张小小说少爷已经安睡,让我们在门口好好候着。过了一会儿就听到了少爷的尖叫声,我们发现情况不对,推门进去,他就成了这样,身上没有一块好的,下体鲜血直流。我们都吓坏了,等反应过来喊来人,少主已经晕了。″
“那你家少爷在晕过去之前有说什么?"
“并没有,他就一直疼得说不出话,迷糊了。"
“嗯,确保你们所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一句虚言,否则性命难保。"
几人忙发誓,他们也觉得自己必定会被张相秋后算账,可是能洗脱罪名,至少还有一些希望,所以都在拼命地配合,搜肠刮肚地想。
林安之在宗卷上已经看过,也听京兆尹汇报过,那日是小公爷的寿辰,他把请柬送到了张府,张轩素了多日早就心痒痒按耐不住想去玩,有美食,美酒,还有美女歌妓,正是醉生梦死的好时机。
张相在张轩的软磨硬泡下最终允了他去,前提是必须带着两个侍卫和他的一个心腹共同赴席,以防中途出现什么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