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过小年,我想着,基本上各单位都要放假了。
进城去!
早上一起床,我烤了两个糍粑,便到村口等车去了。
别说,虽然我起得早,路边还是有不少人也在等车了。要过年了,大家都想进城打点年货。再怎么收成不好,也不能让这年过得太寒碜。
“大人望种田,小孩望过年”,在这个年代,过年之对于大人们来说,就是过一道关。所以,平日里省吃俭用,就是为了过年能给孩子买些吃食,置办件新衣裳。但小孩的世界,万物美好,他们并不太明白父母的艰辛。看到家境好的孩子,有好吃的,有新衣裳,还有玩具的时候,不免眼里露出羡慕的光。
我前世的时候,我妈有着超强烈的自尊。她严格地要求我,人家吃好东西的时候,千万不要盯着看,有口水也得咽下肚子里去。所以,我一看到别人吃东西,都会转过头去。即便肚子再饿,嘴巴再馋,也会忍着。在多年后,我同样要求自己孩子的时候,我才明白其中的一些道理。这其实就是一个朴素的自尊教育方式,也是在教孩子学会隐忍的道理。渐渐地,当一切成为习惯,你自然会形成对于物欲的克制,你便也成了一个更有尊严的人。
“滴滴……”
随着一声汽车的长鸣,我停止了一时的遐思,抬起腿,跟着大家一窝蜂地就往车上挤。
别说咱们没素质,我要说很有序的话,那是不尊重历史了。前世如此,现世亦如此,挤,是一种常态,甚至是一种情怀。
车是老式的中巴车,车头前方写着“中国龙江”,想来是黑龙江客车厂制造的。我挤上去一看,其实车上倒是人不多,一半座位都空着。我们这一上来,座位便去了个八成。
“风哥!!”
这时,一个很惊讶的声音突然在我后面响起。我转过头,睁着此时还没视力下降的眼一看,哦嚯!
“郑飞!”
本来,郑飞比我要大点,但我风哥之名响彻全校,他也只得降低姿态,跟着叫了。这个我前世最好的兄弟,此时与我还只是一般的同学,而且,他一直在邻校搞体育特长训练,我们接触得不多。但我还是很高兴,他能主动地带着点惊喜地叫我。
今天,他身上穿了件破旧的四个兜的中山装似的深蓝色上衣,套着里面有些臃肿的棉袄,这让他看起来大了一圈。他的手中,提着一篮子鸡蛋,在他的旁边,坐着他古板深沉的爹,抱着两只大母鸡,一点笑容也没有。
这也难怪啊!郑飞的童年,家境是很差的。母亲体弱多病,一家子全靠他爹一个人撑着。一年四季,那基本上都是全勤。但尽管如此,在市场经济没有完全放开之时,仍然是入不敷出,勉强温饱。
看得出来,爷俩是准备上县城卖鸡和鸡蛋去的。我的同情心一瞬间泛起,想起我们后来亲密无间的时光,我想,是不是能帮帮他。
“风哥,过来挤一挤!”
郑飞有点憨厚的脸上,写着迫切与期待。我想,我们终究是有缘的。前世里为什么能成为兄弟,不是没原因的。
“好的!”
我爽快地答应着,挤了过去。
“叔叔好!”
顺便地,我有礼貌地喊了他爹一声。
他爹这才有了点笑容,点了点头。
“爹,这就是我跟您说的,我们学校的马小风!”
郑飞显然还不满意,很正经地向他爹介绍了我。
“就是他?哎哟!哈哈,听说你是神童啊!”
他爹像变了个人似的,什么生活的愁苦,一扫而空。前世里,他爹可没少让郑飞向我学习,让我多帮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