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整,我和静美的婚礼仪式准点举行,所有被邀请宾客来到婚礼现场,大厅内的餐桌都已经被坐满,大部分是岳父那边的客户朋友,而唯独岳父的大儿子没有赶来,可瞧得出岳父的脸色十分难看,但还是招呼司仪按照流程主持婚礼。
整个婚礼流程是静美与岳母跟婚庆公司那边的司仪进行细节方面的来回沟通,我基本上没有加入自己的任何意见,只是提出为叶主任留出致辞的环节。
眼下,宴会现场响起了《婚礼进行曲》,我跟司仪站在舞台上,静美在岳父的陪伴下,正面带幸福的笑容朝我走来。与此同时,我看到新娘在路过祝宛芳和区花花所在的餐桌时,两个女孩一个满是羡慕,一个则是看热闹的表情,祝宛芳似乎并不看好我跟静美的婚姻,因而其嘴角流露出了一抹邪恶的笑容,就如同流星般一闪即灭。
我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也许这只不过是我的心理作用,以及对这个女孩所存有且并没放弃的心理期待罢了!相对而言,蒋姝没有我想象中那副失望的样子,而是一脸平静地观望着眼前的发生。
就在岳父走上舞台,将自己唯一心爱的女儿交到我手中,司仪煽动地大声道:“我们大家都看到新娘的父亲将自己最心爱的女儿交到新郎的手中,也将女儿一生的幸福交到这个男人的手中,让我们以最诚挚、最热烈的掌声祝福他们!”
我拉握住静美的手,站在舞台的正中央,接受亲人与宾客们的热烈鼓掌,面露看似幸福的一抹笑容,却是第一次在心底里追寻:这是我要的婚礼形式吗?我也不知道内心在怀疑什么,只是感觉自己跟静美的爱情,或者说我们两个家庭的结合,怎么变成了一场舞台剧表演,似乎是在给外界演出我们的爱情到底有多圆满亦或有多美好。
司仪主持婚礼流程:“现在,让我们有请新郎的父亲——高城大学经济学院主任——叶子辛先生为两位新人送上最美好、最动人的愿景及祝福。”
踩着婚礼现场热烈的掌声,叶主任方着步态走上舞台,他可算是逮到了展现其身为大学教授的风采和派头,因而先是望向一眼舞台下方的宾客,然后便摆出官腔的姿态咳嗽了两嗓:“今天,小儿叶寻与儿媳舒静美喜结连理,承蒙各位宾客光临观礼,在此——我表示衷心的感谢及诚挚的欢迎。一直以来,犬子叶寻都是我们叶家的骄傲,就像法国作家大仲马说的那样——我的儿子就是我最伟大的作品。……”
“有这么说话的吗?”我面现嫌弃道:“小仲马可是大仲马的私生子。”
静美压声安慰:“反正——现场在座的大部分人也不清楚大仲马或小仲马是谁?”
我心里不开心地嘀咕:至少,我的学生知道这个知识点。于是,我望向祝宛芳和区花花的方位,就是担心受到自己学生的取笑,但由于相隔较远,我看不到祝宛芳的情况。
叶主任如同皮影戏般,站在舞台的前侧位置,正洋洋洒洒地展现其博学精深的教授才华:“……另外,在场的很多人都知道,我是高城大学经济学院主任,所以在这里——我就用纳什均衡(Nash equilibrium)讲讲这婚姻双方的合作关系。婚姻就像是夫妻双方的一场博弈,在这场博弈的过程中,无论对方的策略选择如何,当事人一方都会选择某个确定的策略,则该策略被称作支配性策略;如果任意一位参与者在其他所有参与者的策略确定的情况下,其选择的策略为最优,那么——这个组合就被定义为纳什平衡。……”
我与静美作为婚礼的主角,两人正站在舞台后方,新娘拉了拉我的衣袖:“就让你爸讲几句祝福语,他干嘛讲这么晦涩难懂的经济学理论?”
“他这是在炫耀自己作为教授的身份。”我不耐烦地压低了嗓门:“这纳什均衡理论说白了,就是每个博弈者为了达到自身期望收益的最大值,因而需要找到一个双方妥协的均衡点,而这个均衡点也就是纳什均衡。”
“哼!”静美冷笑道:“我可不认为婚姻是一场在做收益最大化的棋局生意。”
“是啊!”我也忍不住吐槽:“所以很无聊是吧!”
果然,在座的不少宾客均已无聊地打起了哈欠。
“总之——”终于,叶主任洋洋万言地收尾:“小儿与儿媳的美满结合,这意味着一个幸福家庭的美妙组合,更意味着他们对社会的一份责任和担当。”这个男人一边说话,一边回头望向了我和静美,眼见我们挤出配合的笑容,叶子辛便愈加来劲道:“在此,我祝愿你们夫妻俩——今日赤绳系足,未来同心白首!此外,我也希望你们在以后携手相伴的婚姻生活里,无论阳光灿烂,亦或风雨袭面,都能同甘共苦,一起勇往直前!另外,我也祝愿我们的小孙女——馨馨能够永远幸福快乐地健康成长!最后,我祝愿各位来宾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阖家团圆!”
就在大家的鼓掌声中,司仪回到舞台的中央,违背良心地调侃:“感谢新郎的父亲——叶教授借对新人的祝福,为我们上了一堂生动有趣的经济学课!接下来,我们将进行隆重而神圣的宣誓环节。请问叶寻先生,您愿意娶您身边的舒静美小姐为您的妻子吗?无论是贫穷与富贵,或是病痛祸福,直到永远!”
不清楚为什么在那一瞬间,面对司仪常规的流程宣誓,我的表情迟疑了一下,于众人注视的目光中,我本能地望向观众席——祝宛芳的方位,但因为舞台的灯光太过明亮,以致观众席的位置比较暗淡,我没有看到那两个学生,所以这瞥目光匆匆闪过,只瞧见木偶一般毫无生气的观众。与此同时,我眼见母亲站在舞台下方,正面冲我露出开心的笑容,这才恍神重新回归到新郎的角色。
“我愿意!”我的这番迟疑不仅令司仪一愣,静美也略显奇怪的样子望向我,我面冲心爱的新娘展露一脸温暖的笑意。
司仪立马调整状态,恢复了微笑的神情,询问新娘同样的话语:“请问舒静美小姐,您愿意嫁给您身边的叶寻先生作您的丈夫吗?无论是贫穷与富贵,或是病痛祸福,直到永远!”
“我愿意!”静美如此干脆利落的回答似乎是在弥补我的上述迟疑,也是向在座的亲属宾客表达我们组建家庭的美好信心。
“现在——两位新人可以交换结婚戒指了!”司仪接过胡悦递来的托盘,可见红色绒布垫着的盘内,放着一对婚戒,我和静美分别戴在了对方的手上。
“此时此刻——是万众瞩目所最最期待的精彩环节——新郎,你可以亲吻你亲爱的妻子了。”
在人们的掌声中,我跟静美宛如一对老夫老妻那般,已经没有最初亲吻时的那份激动,则是配合着在坐各位所期许的样子相拥而吻,仅此而已!然而,当亲吻着新娘的嘴唇,我的嘴角不自觉一抖,是看到祝宛芳慢慢地走上舞台,其灵魂仿佛俯身在静美的身上,我竟是在跟这个女孩亲吻,感觉其双唇若花瓣般柔软,仿佛散发出着芬芳的香泽,进而表现出不太好意思的神状。尽管我清楚这只是我的想象,舞台下坐满了观礼的宾客们,我不能表现出任何失态之举,但我依然感觉脸红到发烧得厉害。
“小寻,你怎么了?”静美放开我的亲吻,她眼见我的样子有些奇怪,不免压低着嗓门道:“你怎么脸红了?”
配合宾客们的鼓掌声,司仪进行下面的流程:“接下来——是最为温情且感恩的敬茶环节!让我们有请新郎的爷爷、奶奶和双亲,以及新娘的父母来到舞台。”
在司仪的邀请下,两位姑姑搀扶着爷爷、奶奶,包括叶主任和黄莉,以及静美的双亲来到舞台;礼仪小姐连忙搬来六把椅子,分别安放在了舞台的斜侧方,左边四把,右边两把,其分别代表了新郎与新娘的长辈,因而难免又是一番乱哄哄地对号入席,这自是打断了静美针对我的上述提问。
礼仪小姐端来六杯茶水,我跟静美男左女右并排跪下,先是向我这边的亲人们敬茶,然后是向静美的父母同款礼仪。
“爷爷奶奶,祝二老身体健康,芙蓉东海,寿比南山!……爸,我这个新婚儿媳请您老喝茶,黄阿姨,祝您和爸爸永远相亲相爱!……”静美逐一向我的家人送上了改口茶,唯独对黄莉却是保持着原来的称呼,虽然这个小妾的脸色瞧上去很难看,但她不得不维持着长辈亲和的笑容。
我特意回头望了一眼坐着的刁平,那个男人正事不关己地嗑着瓜子,俨然对面前正发生的一切并不关心。
终于,结束了婚礼的所有流程,则是进入了婚宴的阶段,我和静美便一桌桌地敬酒,感谢前来观礼的所有宾客。丁晟、小齐、蒋姝、祝宛芳与区花花,包括刁平等十人围坐一桌,丁晟、小齐闹腾地向我敬酒,我说还有这么多客人没招待,所以答应晚宴时带着静美,跟他们兄弟俩好好地喝几杯,这才暂且放过了我们。
敬完酒后,我和静美回到休息室,我们总算可以坐下来,好好地休息一会儿了,静美便拿起茶几上的点心吃了起来。
“小寻,你干嘛老是板着一张脸?”静美掐中我的心思:“你还对你父亲的那番致辞耿耿于怀?”
我抓起茶几上的一瓶果汁喝了起来:“我母亲不是什么女裁缝卡特琳·拉贝(Catherine Labay),而是他叶子辛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也不是他的什么私生子。”
静美安慰我道:“你父亲就是把你当成他们叶家的骄傲,打个比方而已。”
“我才不是他的骄傲!”我痛斥地回复:“他这是虚荣,生怕人家不知道他有个儿子,名叫叶寻,并且通过他的关系,在高城大学经济学院担任讲师。”
静美点头承认:“你父亲是有些虚荣。”
“但他凭什么以我的名义虚荣?”一想到叶子辛刚才在舞台上的那番表现,我就七窍冒烟,将其作为耻辱。
静美无奈地冲我摊了摊手:“就凭你是他儿子,就像小仲马是大仲马的儿子那样。”
我愈加生气地攥紧了拳头,却是拿那个男人一点办法都没有,因而只得冲着自己生闷气。
“别生气了!吃点儿东西吧!”静美将桌子上的那盘蛋黄酥递给我:“下午和晚上还有得我们三陪呢!”
我只得懒洋洋地倒在沙发上,随手拿起一只点心塞进嘴巴,由此感觉整个身体仿佛都被掏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