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慈恩寺相逢
书名:凤凰天女之锦绣行 作者:晓月语斋 本章字数:3619字 发布时间:2022-08-20

这大顺生性憨厚,又在路上憋了一肚子的话,并对少珺没设防,与她边走边说。

 

他从辽东兵败说起,驻扎鹤野,大将军又怎样被害,到子玉遭追捕,离他们而去,字字句句敲在少珺的心里。

 

听到子玉独身离开生死未卜,少珺不禁担心,不知他有没有摆脱追兵,也不知他写的血书送到京城没有,一时心里七上八下的挂念起来。

 

大顺挂着子玉的安危急于回宁安,见已到了城门,便与她们告别。临行又嘱咐她们,晓行夜宿,千万不要再走人烟稀少的地方。

 

少郡满心自负,还想辩解自己其实有不少保命的法子,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说了怕是更被人笑话吧?

 

这一晚,少珺在客栈里辗转不安。

 

子玉回宁安,她上京都,南辕北辙,难道与他就这么错过了?何况现有官兵追查,他回宁安凶多吉少。这人也是,几经风雨,怎会这么没计较,早知你的家人押解进京,为何还要自投罗网。若是为了见我一面,岂不是我害了你。怎么办,我怎么能舍你而去。

 

天刚亮,少珺就叫兰湮打点行李回宁安:“昨天那人的话你也听到了,我不能让赫连公子一人去犯险,若能找到他,我们又穿的男装,一起结伴同行也无碍。我要和他一起闯这个难关,帮他沉冤昭雪。”

 

这事关乎姑爷的安危,兰湮当然责无旁贷,她即刻跟着小姐往回赶。

 

等赶到宁安城外,还不知去哪儿找人,却听到一个更可怕的消息,刘府的御赐新娘新婚之夜投河自尽了。

 

少珺听了几乎吓晕过去,她猜到是表妹替嫁了,却难以想象表妹竟会舍身替嫁。她原以为她的出走就开脱了父母抗旨罪名,顶多是她抗旨出逃被缉拿。不想竟然害死了表妹,自己这一生怎么也无法偿还了。

 

她不敢在外声张,找了个僻静的山脚,与兰湮难过的哭了一阵。千怨万怨,是自己不该把她推到这一步。

 

兰湮见小姐只是哭泣,怕她哭坏身子,忍住眼泪劝道:“婉婷小姐已经走了,你要是再哭坏了,兰儿咋办?就是表小姐在地下知道,也会心疼的。”

 

少珺擦着眼泪道:“我想她应该是恨我吧,是我不辞而别,我也没想到她会替嫁,爹爹不该答应的。是我抗旨,皇上也不会昏庸到拿父母问罪。”

 

她擦干泪起身:“不管是恨我,还是疼我,我要到她的坟上去拜祭。这些都是刘文扈逼的,早晚我要报这个仇。”

 

想到报仇,少珺就想起子玉如果真来宁安,必然会知道这个消息,也一定会到我的坟上去,兴许可以碰上。她拿定主意,便与兰湮立刻动身赶往南屏山。

 

霍家的祖先原是在岭南,先祖就是前宋官宦,在当时的京城宁安为官。后在战乱中前宋分裂为五国鼎立,宁安就成了南屿的京都,祖父便是这南屿国兵部尚书。国破后祖父殉国,与祖母就合葬在城外的南屏山上。这里绿竹掩映,十分清幽。

 

少郡也听说未打捞到新娘的遗体,但父母一定会在这为女儿修一座坟茔。果然在祖父祖母墓地的下面有一座新坟,墓碑上赫然写着她霍长君的名讳,上面被一束束野菊覆盖着。

 

她伏在碑上,泪水一滴滴向冰冷的青石上洒落,泣不成声。婉婷妹妹,抱歉,是我害了你,我来看你了。你要是恨我,你就恨吧,但这个仇我一定会为你报。

 

少珺两人在这里等了许久,也没见有人来。看看已过午时,两人便下山找了个小饭馆。

 

少珺也不饿,她看着兰湮吃饱,然后出来,一时茫然不知去哪里再找。牵着马信步又来到那片竹林。

 

竹林里空寂寂的,这么大的宁安城,子玉究竟会在哪里?她在周围又转了一遍,不禁担心,会不会已经出事了,这种想法让她不安起来。

 

兰湮说道:“前面就到慈恩寺了,还是为公子上柱香,保佑公子平安吧,也保佑小姐早日找到公子。”

 

少珺向来不信这些,但今天实在无计可施,竟被说的动了心。她们把马栓在门前的树上,只带了随身包裹进去。

 

这个寺院在宁安算是最大的,还拥有这附近的大片山林,少珺祖父的墓地就是从寺里买下的。里面的老方丈慧慈师傅和爹爹很熟,少珺自己不常来,又换了男装,见面他也应该认不出自己来。

 

她与兰湮捻了香,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插在香炉里。

 

然后跪下,双手合十,这还是她第一次真正的拜佛祖:佛祖在上,原谅我霍长君以往的不敬之处,信女今后一定以佛法为念。请佛祖保佑我的未婚夫平安无事,躲过这场灾难。

 

她眼瞅着佛祖那笑眯眯的神情,一走神儿,发现佛祖的眼睛动了,竟盯着自己,耳边一声轻笑:“你乃道家弟子,进我佛门作甚?”

 

这一吓,少珺慌了,不假思索道:“小女子的未婚夫家遭不幸,无论哪路神仙,只求保佑我早日找到他。”

 

“我佛慈悲,众生普度,世间一切孽障都源自虚妄。我劝施主,劫难是渡己,莫要自负,缘来缘去皆是空念。”

 

少郡一时不解,待抬头再看,佛祖还是那副笑眯眯的脸,就像自己在做梦。呵呵。白日梦么?

 

她木呆呆一会儿,蓦地起身,原是自己求错地方,才被嫌弃。自负怎么啦,自己从来都不信命。

 

湮儿见小姐头也不磕,直起身子还一脸不屑,顿感突兀。也难怪,小姐一向都不信这些,平常也就是做做样子给老夫人看,今日连样子也不做了。

 

两人见身边还有一位老者,正泪流满面的求着神明保佑。他头发和胡须都已斑白,看着身体还好,就是清瘦点,一脸的倦容。

 

见老者这般虔诚,少珺不禁起了怜悯之心。待他起来后,询问道:“老人家怎么如此悲伤,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老人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一位清俊儒雅的书生,便答道:“家里倒是有点事,我与小侄儿出门在外,想不到侄儿病的厉害,若有个三长两短,咋给他父母交代。实在是想不出办法了,才来求佛保佑。”

 

少珺心想,有病求佛不是远了点,便道:“该请大夫看看才是正理。”

 

“请过大夫,吃过两副药也不见好。这两天越发厉害,昨天竟昏睡一天了。”说完急的又落下泪来。

 

兰湮见了,悄悄对少珺道:“公子是想帮这个忙吗?”

 

少珺笑笑:“试试看吧。”

 

于是兰湮对老人道:“你别愁了,我们公子懂医术,帮你替他看看吧。”

 

见老人千恩万谢的,少珺问道:“你的侄儿在哪里?”

 

“幸亏慧慈师傅收留,我们已在寺里住了几日了。”

 

少珺叫兰湮拿了药箱,跟着老者向寺的后院走,边问道:“老人家是哪里人,家里是做什么的?听口音不像是外地的。”

 

老人停了一会儿,才答道:“我老家在这儿,是在中州做生意。这是第一次把侄儿带出来,就成这样了,幸亏碰上公子。”

 

少珺道:“老人家先别这样说,我也医术有限,看过再说吧。”

 

在后殿一座小偏房里,少珺见到了所谓小侄儿,倒是个十七八岁的大人了。大概是在发烧,脸色暗红,呼吸急促,确实烧的有些昏迷了。

 

老人搬来个凳子让少珺坐下把脉。她刚把手按上他的脉搏,那人手指动了动,竟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攥的生疼。

 

老人俯在侄儿的耳边道:“别怕,是来给你瞧病的大夫。”那人才把手松开。

 

少珺心想,此人能在昏迷中还有这样的保护意识,哪像是刚出门的生意人?又见他的枕下露出一小截剑柄,就知道是那个老者在撒谎,便有些反感。

 

少珺试过脉后,又叫拿过以前的方子看了,心里已经明白,问道:“你的侄儿是不是刚刚遇到过急怒之事?”

 

见老人点头,便说道:“这就是了,他这是急怒攻心,抑郁在内,才感了风寒,并非是一般的虚寒之症,若按前方可不是更会加重么。”

 

重新开过药方,递与老人去抓药。

 

兰湮还想帮他去拿银两,被少珺制止。既然称是经商就该有银子,自己也是逃生在外,这个善不行也罢。

 

果然,老人谢过她后,拿了银两自去抓药了。

 

少珺在寺里到处逛了一下,又想了一会儿,踌躇不安,就想离开这里。

 

兰湮道:“那叔侄两个也怪可怜,小姐帮人就帮到底,在这住一晚,明日再走吧。”

 

少珺心想,这小丫头什么时候也学得这么心软了,便对她道:“我们第一次出远门,这两人诡秘,不知什么来处,还是远些的好。”

 

兰湮提醒她道:“那姑爷还是钦犯呢,难道也是坏人,不能帮他么。”

 

少珺立刻醒悟,是啊,我和子玉也是落难之人,还是坏人不成?亏你还有学问,这会儿还不如个小丫鬟的见识,真真惭愧。

 

她复又来到后院,见那老人正在熬药,便叫兰湮从药箱里取出一小包药来,递与老人道:“等药熬好后,把它放进去,烧退的快一些。”

 

然后又嘱咐了些熬药用药的注意事项、饮食调理。老人一一谢过。

 

这时,一个年轻的小和尚走过来,说道:“天色已不早,公子就在寺里用过斋饭留宿一晚吧。生病的那位公子也是不俗之人,刚来时,他不知为谁做超度,曾抄录了佛经一卷,方丈直夸他的字好哪。您既懂医术,不妨把他治好,也是件善事。”

 

少珺心里一动:“那卷佛经可否能让我一观?"

 

小和尚道:“真是不巧,经卷是方丈收存,如今他出门了,须要几日才归。”

 

失望之余,少珺又问那位老人道:“刚才匆忙,还未曾问过您侄儿的名讳,不知怎样称呼?”

 

老人答道:“侄儿叫赤虞,也曾读过些书,所以字写的好。”

 

少珺又问:“我见赤公子反应机敏,又带着剑,像是还有些武功。”

 

老人又答:“他家是几代的镖局,因他是单传,不想让他再干这种营生,才让我带他出来学学经商的门路。”

 

这些回答顺乎情理,并无疑惑,竟把少珺刚才对他的反感打消了,

 

她沉吟着方才这个名字,赤虞,刚才乍一听到时,仿佛在自己脑海里呼之欲出。如今想来,这名字确实陌生。

 

其实少珺并未想错,那位公子正是子玉。只因赫连忠不敢暴露他的身份,对这位年轻大夫也是守口如瓶。何况如今子玉几经磨难,数度拼搏疾病缠身,全然没了府里丫鬟们形容的风流倜傥。

 

少珺在赌试那天也只是隔着层层纱幔,粗粗看了个子玉的身形,两人八年未见,还怎能认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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