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聂珩还是讲诚信的。回家之后便老老实实地收拾东西搬去了客房,可是这一套操作并没能减缓沈彧对他的恶感——当天晚上两人吵架的事蔓延开来,两家不知情的亲属便下场了。如果只是像聂家两个小姑娘那样好话哄着倒也罢了,沈家的叔伯们无条件维护聂珩,噢不,维护利益的嘴脸看得沈彧一阵反胃,当场就把手机砸了。
于是次日与文覠见面,也是他知道她请了病假之后,到家里突袭强压出来的。
“尝尝吧,这家的甜汤很好吃的。”甜汤被送上来之后,见她无动于衷,文覠拿起勺子,试图塞进她手里。
沈彧却只是嗤之以鼻,“少来这一套,说重点。”
“阿彧,就不能好好说话了吗?”
“好好说话?这两天难听的话我已经听够了,都已经有了耐药性。”
文覠只能叹气作罢,改打怀柔牌,“哥知道不该违背你的意愿将你强行拉出来,可是不让你知道自己的一意孤行也是不行的!聂珩那个男人不是沈家可以抗衡的......”
“为了我的意愿吗?”沈彧就像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他们只会要我为了他们的利益奉献!多么无能下作的男人,才会靠出卖女人换取家族的兴盛?我啊,从来就没敢指望这样的一群人!对了,还没有公开,其实我和他从来就没有登记过。”
文覠霎时瞪大双眼,也顾不上她的一阵见血了,低声咆哮,“你疯了吗?这样的关系,到底谁更吃亏?”
“我又没有和他睡过。”
见她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死样子,文覠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这是睡过没睡过的问题吗?圈子里谁不知道你们结了婚?二婚男和二婚女是一样的市场吗?水才往低处流!”
“汇入大海不一样是往低处流吗?”
沈彧不想玩了。
如果说,在意识到自己在这段婚姻中并无砝码后,她还能凭借对聂珩的好感,和他演下去,那么现在只剩下厌恶和憎恶,便是怎么都继续不了的。
幸好,自由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奢侈品。
于是,回家之后她发出了一条求助邮件,并且决定在得到回复前恢复聂珩的食物供给。当然,这不是原谅,不是和好,更不是考虑到他工作之余,还要处理聂郁李和夏栎的破事儿,身心俱疲,而是避免鸡飞蛋打的考量。
对妻子态度上的软化,聂珩是有一个清晰的认识的,再加上大表哥的提醒,不免忧心起来,甚至开始向已婚下属询问如何缓解夫妻矛盾的若干经验。
也许是他过于公私分明,拿到这一课题的成君适一愣,吃不准上司两口子是之前吵架就没和好,还是又吵了一架。
“嗯?嗯,这个要具体看是为了什么事。”
意识到他的探究目的,聂珩眸子一冷,再一利,“你就说一般情况!”
“我们这个年纪,珩少懂的......有时她强迫我,有时我强迫她,总之,亲上了,就好了......”
聂珩无语,都不想给他普法了,毕竟他们家玩的就是这一情趣!
“......我要学去了你的经验,明早你就要到我家最近的公安局去给我说明一天的行程了!”
“不......不至于吧?”
“我家夫人在这方面可是专业的!”
然后以此为突破口,彻底和他玩完。
成君阔点点头,但心里并不认同沈彧是如此有原则的人。自从旁观过她的“绿茶”操作,冰清玉洁、不食人间烟火的滤镜在他那里就碎成了渣渣,还曾多事地提点时不时表露出呆萌一面的上司,以免人被玩得团团转还不自知!
“行了,忙去吧!”他招招手,决定把带狗头的军师赶紧请走。
不过带狗头的军师也有专业的地方。末了,不忘提醒他,“小夏先生说,晚上来接你下班,有要事和你谈。别忘了和少夫人报备!”
聂珩点点头,在心里默默叹气。夏栎能有什么要是和自己谈?不就是拉自己陪他喝酒倾听苦闷之情吗?那家伙倒是不用上班,也不用筹备婚礼,根本不用考虑酒后的状态,反倒是苦了自己还得忍受他的醉后真言!
负面情绪具有极强的感染力,况且聂珩自己的婚姻也爆发了问题,还是不能言说的那种!但这么多年的友情,不去也不行。
于是,次日清晨从宿醉中醒来,聂珩发现自己正躺在夏栎家的沙发上。这还是婚后他第一次外宿,而且还没有报备到这一步!
意识到这点后,他赶紧翻身坐起来,揉揉发涨的太阳穴,准备和夏栎打声招呼,回家请罪。可里里外外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人影。他也懒得再管这许多,发了一条信息说明情况后,便匆匆离开。
推开家门,沈彧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他回来的动静,转头,似笑非笑地打量他。聂珩被她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刚想解释,便听她道:“餐桌上有醒酒汤。”
他老婆是仙女吧?见沈彧貌似心情不错,得了便宜的聂珩不安分地卖起了乖,“夫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沈彧的回应是将电视的声音开大,不予理睬。
聂珩脸皮厚,也不怕自讨没趣。喝过醒酒汤后,便回房洗澡换衣服去了,也正是在整理脏衣服的过程中,明白了沈彧刚刚似笑非笑的玄机——他的衬衫肩线处有一抹色泽浓艳的口红印。昨夜他和夏栎一开始去的是酒吧,是后来没完没了,才又去他家继续喝的。口红印显然是在酒吧染上的,可他是清白的!
于是他拿了脏衣服便去向妻子解释,但这显然就是对牛弹琴。沈彧依旧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你没必要解释,没准这会成为一个不错的转折。有句话说的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人对自我的压抑,以日月计量叫本领;以年计量叫本事;一辈子才叫本性。结婚多久,你就自虐了多久,在我看来,已经很了不起了!”
受到刺激的聂珩也不放低姿态了,“我也发现了,结婚以来我做得最失败的一件事,就是对你无条件的纵容!”
“你确定那是纵容,而非欺瞒过后的歉疚?”
“你觉得,我是一个那么有道德水准的人?”
“不觉得,如果我觉得你还有道德制高点可以占领,早就罢工、静坐、绝食抗议了!不过,为了和你的这点破事,我干嘛要自降格调,乃至自残?”
聂珩觉得心口一阵绞疼,他长这么大,和太多人打过交道,但还没有谁像她一样,能用不急不躁,没心没肺把他气成这样!
“沈彧,你到底把我们的婚姻看成什么了?”
“我们结婚了吗?既没证儿,又没事实的,噢,倒是有婚前协议!”
“我们的关系!”
“一个利益联盟。各有各的小心思,各有各的小算盘,所以也随时可以因利益而分崩离析。”
聂珩气急反笑,“因为利益而分崩离析,不是吧?明明是因为狭隘和诡辩!”
到底是谁在诡辩?怎么到头来竟成了她的错?沈彧冷笑道:“何必呢?勉强自己去做你父亲的好儿子有什么意义呢?”
“在你眼里我就这么狭隘?为什么就不能是我爱你?!”
“一颗从未展露真身的真心,你会相信吗?他最疼爱的永远都不可能是你!”
话还没说完,聂珩便已经猛地扑到她面前,直接将她摁倒在沙发上。沈彧被他的气势吓到了,然后条件反射地抬手就要给他一耳光,可现在的状态,并不好发力,还被他洞悉了动作,两只手都被钳制住了。
“你放开我!”她试图用脚反抗,但他的身体一压下来,就完全动弹不得了。所以说,搏击运动按体重分级是很科学的。也许是聂珩的眼里并没有太多暴虐和邪念,沈彧的思绪还开来一个小小的差,末了赶紧调整应对,“聂珩,你到底想干什么?我们在谈判!冷静、理智地......总之,你不能对我用这种方法......示威!”
“为什么不能?谈判不就是内外、软硬,全方位地施压吗?”
“你个疯子!”
“你自己选的。”
“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你!”
“可别忘了沈家。”
沈彧笑了,“你随意!让沈家玩完,正好了却我的一桩心事!”
聂珩顿了顿,是呀,她在意的并非沈家的好,而是沈家的不好,只是摧毁的想法是不是过于幼稚了?
“你觉得一旦有苗头释出,他们会让爸爸好过吗?”
“你能不能做个人?!”
“很多事情我可以预见,却无法控制,这就是一般规律。可是,触发一系列事件的关键就在夫人你手上!”
全方位被摁住的沈彧想了想,气呼呼地高喊,“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