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裙拽地,仅在一字肩领口饰有一圈繁复的薄纱。然而层叠的薄纱,紧束的腰带,略微篷起的裙摆,足以展现女性特有的柔美。
简单地施以粉黛后,沈彧站到长镜前,却久久无法将薄纱拢到满意的位置。她有些挫败,但又不好意思去找袁鸢求助,后者正在聂桑柔的休息室忙着呢!比起让生日宴的主角美美地出场,她不合时宜的完美主义确乎是不合时宜的。
聂珩进门,看到他家夫人气鼓鼓地站在镜子前,“哟,这是怎么了?”
“我整理不好!”沈彧扯了扯胸前的薄纱,孩子气地抱怨道。
这么可爱的吗?那就更要哄着了。聂珩走近,“薄纱本就是乖张的材质,张裁缝的设计理念大概就是不驯服吧?”
“你又知道了。”
“毕竟是夫人性子的写照。”
“你是故意来惹我生气的?”
“不,是有东西要送给你。”说着,聂珩从口袋里拿出一只绿色天鹅绒首饰盒,打开呈给沈彧。一枚祖母绿胸针静静地躺在盒子里,钝化的四边形宝石镶嵌在雕有蔓藤纹饰的黄金底座上,简洁的设计突出了浓烈色泽的侵蚀性。
“第一眼看到它就觉得,你会喜欢这个颜色。”
沈彧并没有正面回答,只道:“所以腰带才是这个颜色的?你与张裁缝商量过?”
聂珩绕到妻子身后,环过她的身体,通过镜子和居高临下的角度寻找着最适合的装饰位置。最终将胸针别在沈彧领口最靠近心室的位置。
“嗯,不过倒是忘了和他商量,别将领口开太大。”纵使他的角度也看不到什么春色,这抱怨其实针对的是沈彧过于漂亮的脖颈曲线,“宝石会失色的。”
不同于日常,此刻他的声音里带有浓重的气音,又恰好打在沈彧颈边的痒肉上,她本能地错开身子。可或许是裙摆太过讲究,她一时没有踩稳,差点摔倒。幸好聂珩在身后扶了一把,不过戏谑的笑声就有些多余了。
站定之后,沈彧转头瞪了始作俑者一眼,不过却没能让人反省,反倒放肆地轻点她微撅的朱唇,“夫人,我可以吻你吗?”
“不行!”
为什么?聂珩正想问个所以然,隔壁休息室的张绫瑶便派人来找沈彧,推说马上过去将人送走之后,聂芮麒又来了。
“二哥,你可真让我好找!别忙着和嫂子腻歪了,走走走,爸爸此刻很需要你!”
距离游轮离港还有半小时,宾客开始陆陆续续登船。不肖聂芮麒多说,聂珩也知道,父亲紧急召唤自己是去帮忙应酬的。尤其今天来的宾客多且杂,老头子这些年记性不行了,不一定记得对方的名字和来历,需要有人在旁边提词。
早算到这点的聂珩一早就给他安排好了助理,所以此刻表现得相当消极。可这倒霉弟弟一点眼力劲都没有,他不积极,就帮他积极,一通没轻没重的推拉叫喊,终于是把人烦动了。
实际上聂芮麒不是没有眼力劲,而是太有眼力劲了。就在刚刚陆琛之登船,他们家老头一开始还挺高兴的,毕竟他想将女儿介绍和他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然而对方可是耀眼的宝石,不是需要慧眼识别的珍珠,很自然地,别的老头也有同样的想法。带着女儿把人一围,夸耀的话一出,他们家老头就不乐意了,开始满世界找他哥。
聂珩到甲板上的时候,看到助理正兢兢业业地跟在父亲身边,转头想诘问聂芮麒在搞什么鬼,却先瞥见被围困在一众老爹中间苦不堪言的陆琛之,当下就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
他其实已经很收敛了,但不妨碍被注意到。陆琛之当即以此为借口脱身,但不是如他所说来与聂珩打招呼的,而是来扯皮的。
“珩少看戏看得可开心?”
“当然,我的好朋友人气如此之高!”
“送你你要不要?”
“我已经结婚了。”聂珩举起左手,展示了下无名指上的婚戒,成功让陆琛之更气了。
甲板上风大,拂乱了他的衣发,但挺拔的身姿似迎风而立的玉树。聂钊华远远地看着,再听旁人赞叹几句,心里顿时就舒坦了。毕竟这陆琛之再好,也有身长腿短的硬伤,哪像他家儿子腿长,比例好!
聂珩到底是有良心的,没看到言歆,也猜到了陆琛之火气重的缘由,好意开解,“言小姐怎么没陪在你身边?”
“她弟休假回国,陪她弟呢!”
“你怎么不也去陪着?得讨好小舅子,懂?”
要是讨好能对他小舅子起效,他用得着把人弄去澳洲的事务部?陆琛之白眼翻一半,瞄见船舱边正与聂旭景相谈甚欢的沈榭,用胳膊拐了拐聂珩,“诶,你怎么不去讨好你大舅子?”
聂珩看了二人几眼,不以为意,“因为我家夫人是向着我的!”
他太跳了,所以摔得也疼。
适时聂家几个女眷打扮完毕后,也来到甲板上。聂珩含笑将手伸向妻子,示意她到自己身边来,然而在看清他刚为她别上的深艳祖母绿宝石胸针戴到了妹妹郁李领口,表情整个地僵了。
这枚祖母绿胸针其实并非一个礼物,而是一个试探。早在沈彧提出让他支付一部分宴会开销时,他便提出办一张他的信用卡副卡给她,结果她拒绝了,说是寄账单给私人会计师更方便。
他就不懂了,这怎么会更方便?所以猜测她不愿接受自己的赠予。而事实也印证了这点。
“陆先生,日安。之前在你生日宴上闹出的动静,再一次向你致歉,是我们太失礼了!”
“少夫人太客气了!”陆琛之笑得温和得体,就是与他说出来的话是割裂的,“我和珩少认识这么多年了,他犯什么病,都能担待的。”
聂珩十分想要撕吧他的假面。但沈彧先一步将他摁住了,“言小姐没来吗?”
“她家里有些事。”
“是吗?真可惜!”
见她满脸写着遗憾,陆琛之虽然知道她们投缘,也不禁好奇追问:“怎么了,少夫人这是?”
“之前我和丈夫计划下周去私人岛屿上度周末,想要招待你们一起去玩,还说今天正好可以当面邀请。可是言小姐不是有事没来吗?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时间和闲情......”
“时间倒是有的,”陆琛之盘算着,他也就是看在言飨刚回来的份上不作为,长久和他抢人,怎么可能姑息?而且理由都送上门了,还很生动自然,为什么不用?“闲情也是有的。这样吧,我回去问问她,到时候再给珩少回话。”
事情说定后,聂珩便带着妻子退开,腾出时间和空间给老爹们来认领这位东床快婿。
对此,沈彧只能评价,“缺了个大德!”
聂珩却没有接茬,毫不掩饰他的不高兴,摆明要她把自己给哄好。但沈彧是真不知道这又是什么病,所以无形中捅了他一刀,“珩少这是怎么了?”
“把丈夫送的礼物,转手送出去,少夫人倒是好意思问怎么了!”
“......你不喜欢郁李?”
“哈?”
“花了那么多钱在小桑身上,一句怨言也没有,对郁李却是一枚宝石胸针都舍不得......”
她倒是会模糊焦点、倒打一耙!聂珩表示,“我可没有搞区别对待!何况我哪里是一句怨言都没有,是你不准我发表怨言!”
“果然,越有钱的人越抠!”
他赶紧扳正她的身体,不准她转移话题,“别想敷衍了事!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沈彧抿唇叹气。事情要从一个月前说起,她带桑柔去订礼服时,郁李正好去隔壁市参加培训,为她准备礼服的任务便落到了为她办过生日宴,知道她尺寸的张绫瑶那里,同时还有准备配套首饰。事情一直到登船为止都没有出纰漏,可当大家都忙着换衣服、化妆,聂悬明便处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猫狗嫌年纪的孩子看啥都新鲜,很快便把为郁李准备的项链玩坏了。
“......被扯断了好几层呢!”
“好几层?”
“那是一条多层珍珠项链。”
“多层?”聂珩表示他想象不出来。
“就是......哎呀,我和你说不清!反正就是没法戴了。大嫂找我就是想问问我那里有没有多余的首饰,可我浑身上下就那一枚胸针。”
“可你呢?你这条裙子这么寡淡。”
“比起珠宝,权势才是最耀眼夺目的饰品。”沈彧昂首一笑,挽过丈夫的胳膊,“我有你就足够了!”
聂珩低头看向妻子清明的眸子,她又开始了,开始下蛊,可无论多少次,抵御不了就是抵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