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科可以在全国排进前五的第三医院位于省委的正后方,这也让第三医院成了整个石城唯一一个在其附近找不到殡葬一条龙的医院。不仅如此,医院占地很小,除了三栋连在一起将近二十层的住院部和一个十分寒碜的门诊楼,其余所有空地全部变成了停车场。医院的保安时刻在烈日下注视着大门口驶入的车,稍有疏忽便会由于引导不及时造成在医院内的拥堵。
而医院的西南角,是一片工地,据说是在建设新的门诊楼。
虽然和刚入学时的学校一样拥挤,但不同的是,这里附近只有一家兰州拉面馆,价钱比学校附近那家贵了将近一倍,味道也实在不敢恭维。而其他最近的可以出去吃饭的地方便是东边的商场,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至于宿舍,便是更加寒酸。四层小楼,除了第三层,其余全是女生宿舍,而宿舍楼的旁边紧挨着一栋白色小楼,墙面上写着放射科。宿舍内部十分狭窄,四个架子床占去了大部分空间,中间的过道难以容下两个人同时通过,墙面也是时时刻刻在掉着白渣,人若是躺在下面,保准会迷了眼睛。听说隔壁的隔壁条件更差,但是一个学生把住宿环境拍了照发给了家里,正巧家里有一些关系,于是,当天下午院领导便亲自前来了解了情况,然后联系了工人给他们宿舍刮腻子。
我们宿舍买来了直接可以贴的墙纸,把四周的墙贴好,然后用剩下的墙纸把宿舍里的两个书架和六个柜子里面生锈的地方也贴好。只是空间属实吃紧,不得已,我们又将头顶墙角的暖气管道擦干净,用来挂衣服。又买来立式晾衣架放在外面挂洗好的衣服,虽然宿舍正对面就是厕所,但也顾不得味道了。气人的是医院里三天两头来检查消防安全隐患,三令五申走廊里不允许放置杂物。
好在大家也都是上了十几年学的人了,这点形式主义还是应付得了。
“这有个凳子。”好人收拾床底时找出了一个将将不散架的木凳。
“扔了吧,没地方放。”老马看了一眼说道。
“别扔啊,可算有个家具了。”小唐说。大家都笑了,没想到医院里的条件比学校要差这么多。
在紧挨着医院北门的地方有几个教室可以供我们上课学习。开学后,我们便开始了半天上课半天实习的生活,大家也渐渐习惯了穿着白大褂在医院里走动,被患者问路后,假装思考以后说自己不知道,然后继续大摇大摆走开。
距离研究生考试还剩下一年半的时间,已经有人买来各种参考书开始复习,中午直接趴在教室桌子上休息,醒来后直接穿上白大褂去科室实习。这其中就有我。
我中午不回宿舍,在教室背单词,和早上一样,晚上在教室一直待到一点才收拾东西离开。虽说也是在读书,但其实主要原因并不在此。
我的睡眠就像被黑暗中的魔鬼吸食殆尽,每晚只留我一人睁眼直到失去意识。我想着和大哥聊一聊,但就是无法点下“发送”。而李知和常佳已经开始准备毕业设计和论文,每天忙的要死。我从网上买来三瓶褪黑素,按照推荐剂量的两倍服用,依旧无效。
晚上睡不着,上午在宿舍躺着醒不过来,中午继续闭着眼听着脑子里乱叫。在经历了将近一个礼拜的这种生活后,我去医院神经内科挂了号。那里的一位已经谢顶的白发老师给我开了一盒安神补脑液,还有一盒米达唑仑,叮嘱我实在睡不着时再吃,一次一片。第一晚我就吃了,仍旧睡不着。
终于,被失眠惹怒的我去到医院南边的地下超市买来一瓶绝对牌伏特加,每晚睡前一小杯,那还是在凌晨一点多钟回了宿舍以后。在疲劳和酒精双管齐下的作用下,我终于又能在躺下后享受平静的眷顾。
我每天早上起床后在食堂吃过早饭,然后七点到教室背单词直到八点,差不多这时大哥也到了。我们坐在一起和法医专业的人一同上课,中午一起在食堂吃午饭,无非是米饭,各种炒菜,妥妥的食堂风格。倒是有一些装在瓷盘里的比较考究的菜,不过一般没有学生会去吃那些。吃过午饭,我和大哥一起走到医院大门口,大哥便和我分开回自己租住的房子,我则折返回教室继续背单词,累了便在桌子上趴一会。等到一点五十分,我拿出放在教室的白大褂,起身去科室实习。我和大哥在同一个实习组,实习过后便一同出了住院部,或去找地方吃饭,或直接回家。而我在和大哥分开后则会继续回到教室,拿出《内科学》或《外科学》课本,复习考研的内容,直到一点。大部分时候大哥也会在晚上来教室学习,到了差不多十点钟便会收拾东西离开。我怕她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提出送她回家,她说想要试试自己怕不怕,便总是一直一个人走。
晚上,我回了宿舍,其他人早已入睡,只剩下小杰床头还有一点手机的亮光,好像在炫耀着说:看,我还在玩,想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想睡着便可睡着。
这时,我便会拿出那瓶酒。简洁透明的酒瓶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香气,而打开瓶盖后闻到的蒸馏酒特有的纯粹的味道不知勾 引了多少瑞典人将其一饮而尽。我拿出杯子,缓缓倒入大概200毫升,分三到四口喝下,等到头脑愈发昏沉之时,便上床睡觉。
就这样,我喝完了一瓶又一瓶的酒。偶尔我还会买来其它诸如威士忌之类的就尝一尝。之所以没有试一试中国白酒,大概觉得那种酒不太适合我,而若是深究其原因,我也说不清。
每天和大哥在一起上课实习,聊的也越来越多,但我始终没有告诉她我曾经对张一说过的那些。有一天,我们聊到了考研和以后的生活。其实我们之前聊过,第一次时我提出想和她考同一个学校,她没有说话,自那之后每每谈起这个话题都是浅尝辄止,谁也不再多说。而那天,理想和未来被我们再次提起,我走在黑夜中的医院里,指着这些高楼,对大哥说,以后我会去别的地方,如果我考不上,我会再来一次,再考不上,那就再来,因为这个鬼地方我呆够了。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和大哥说起这些,或许只是早就想一吐为快的话恰好那天冒了出来。幸好这些话没有影响到我和大哥之间的关系,我们依旧每天在一起聊天打闹。有一天我在医院的自助体重秤上想看一下自己多重,大哥悄悄在我后面也把脚踩了上去,事后看着我一脸疑惑得面对自己已经八十多公斤的报告笑到肚子痛。
我的室友也说,我和大哥越来越像了,有时仅凭余光甚至会把我俩认错,甚至还觉得我俩一样高。
我把这件事告诉不到一米六的大哥,她再次笑到岔气,留下我在旁边咒骂那些室友“瞎了眼”。
在医院的实习生活逐渐步入了冬天,秋装连同清爽的天气一同退下,大家都换上了棉衣。上课的路上抬头望去,天也比以前高了很多,成群成群的鸟儿开始向着一个方向飞去,大概是害怕提早到来的黑夜吧。
我想起走出心理咨询室的那天,在楼下看到的黑夜。那似乎和平时是有什么不同的,不然我也不会格外记得。
我们依旧在该上课的时候去上课,在该实习的时候去实习,大哥还是每天和我坐在一起,在上课或者实习的空当在我的手上用碳素笔画画,我甚至感觉自己失眠的情况也有所好转。
直到那天。
时间大概是下午五点。由于马上要交一份病历,再加上教室楼上装修,吵得厉害,于是宿舍所有人都回了那个拥挤的小房间,在自己床上默默地写着,整个宿舍只能听到外面的风声和笔尖接触A4纸时的沙沙声,以及书页翻动的声音,那是好人在学习。他最近接了一个帮老师写病历的工作,每写一份挣30块。金钱的诱惑让他对写这种入院记录之类的简单病历得心应手,早早就写完了。
“累死了,”小杰说,“我手都没法打弯了。”
“快写你的吧,哪那么多废话。”好人在小杰上铺说,“跟哥学着点,看咱这病历写的,又快又好。”说着还拿出了自己写好的病历跟床下的小杰炫耀。
“那有屁用,以后手底下有了学生,病历还不都是他们写。”老马说。
“你看人家张珍王强,病历写没写我不知道,人家打从今天下午实习就在那玩,下了课呢,呵,人家干脆出去玩了。”大唐边写边说。
“快别跟我提他俩,一提他俩我就来气。”好人从床上坐了起来,“我又想起那回和李沐大哥还有他俩做技能学实验,老子在那累死累活得记数据,一回头,他俩搁那唱歌呢。”
“那不还有我呢,我不也跟你一起忙着呢。”我说。
“你好歹有大哥啊。”
“大哥当时歇着呢。”
“那也是你自愿的,就我孤身一人。”
“明白了,”老马说,“这是想女人了。”
“谁不想”。
“干嘛非得今晚交,老子要不是在这里写病历早就出去约炮去了。”小杰愤愤道。
“你快拉倒吧,”小唐说,“都一起住了三年了,你多怂我们还不知道吗。”
“啊屁,我才不怂。”
宿舍所有人再也无法忍受小杰,群起而攻之,穷尽世间所有形容“怂”的脏话全部泼给了小杰,然后笑成一团。
“天天说自己出去约炮,你约了个屁回来,”大唐说,“你除了身体跟纵欲过度似的,就是个处 男。”
“没少撸啊。”我说。
宿舍所有人都已经停下笔,小杰也笑着继续重复着没人信的话。宿舍外的风声更大了,却无法盖过六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的笑声。
“我记得刚来的时候,李沐可高冷了,就跟谁都欠他钱一样,结果一张嘴,没有一句人话。”小唐说。
“放屁,什么叫没有一句人话。”我说。
“那个时候老马最成熟,天天在校史馆当讲解员,认识的小姑娘也多。”大唐说。
“魅力,没办法。”老马闭着眼说。
“回了宿舍就脱了衣服在床上侧着身子躺着打游戏,还能他妈翘着腿,这姿势我到现在都学不会。”大唐接着说。
“我记得那时候,我和小杰一块吃饭,都是定县的嘛,”好人说,“那时候的小杰啊,哎呦,那个腼腆啊,闷头吃饭,话都不说,就跟一棍子打不出个屁一样,他 妈的一块住了几天以后,张嘴闭嘴就是约炮。你他 妈倒是去啊,成天就知道窝在宿舍玩手机。”
“那咋啦,反正我没挂过科。”
“放屁,”大唐接过话,“你《病理学》就挂了。”
“那是小杰唯一一次考前穿好衣服去教室复习期末考试,还挂了。”老马边说边笑。
“我也不知道为啥,”小杰自己也笑了,大着舌头说道,“我那么认真复习,居然让我挂科。”
“你认真个屁,我在你旁边坐着,你就没有不玩手机的时候。好不容易看你把视频暂停了,结果你他娘的是在发弹幕。”好人说。
“学校这三年过的真快啊,”大唐感叹道,然后嗤嗤得笑着说,“还没来得及搞个对象呢。”
“咱们宿舍就李沐谈恋爱了。”老马说。
“我是怎么做到事业和爱情两耽误的?”好人假装成熟得仰天问道。
“写病历。”我说。
“滚。”
大唐起身去旁边的书架上取下自己的水壶,往杯子里倒了点水,说:“小唐,那个什么娟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咋了?”
“保研了。”
“真的?”
“可不呗。”
“什么娟?”我问。
“就是小唐大二的时候喜欢的一个学姐。那时候你和大哥出去玩了,我们在宿舍说来着。”大唐说。
“你也不知道那个什么梅吧?”好人扭头问我。
“什么梅?”我问。
“也是小唐喜欢的一个女生,跟咱们一个年级,”好人边笑边说,“人家小姑娘也挺喜欢小唐的,结果小唐天天在宿舍玩游戏,也不约人家出去,人家就和别的男的谈恋爱了。后来啊······”好人笑得说不下去。
“后来咋了?”我忙问道。
“后来从别人那听说,那个小姑娘是上海人,家里有钱,在上海有二十多套房,还都是挺靠市中心的地方。”大唐说。
“那天中午知道这个事,小唐顿足捶胸啊,那个手都快扣到左心室里去了。”好人说。
“那谁知道她家那么有钱啊。”小唐解释道,随即放下手里的笔打开了电脑。
“你干啥啊?”我问。
“看看有好看的电影吗。”
“不玩游戏了?”
“那我也不能跟游戏过一辈子啊。”小唐笑着说。
“那你跟谁过一辈子啊。”
“跟你们呗。”小唐像是被逼急了,笑着说道。
“别别别,我们可不想和你过一辈子。”宿舍里其他人表示。
窗外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我们打开灯,在这个不到三十平的小屋子里各自坐在自己床上,借着头顶的两个微弱的小灯泡,回忆着过去的三年。
而这感觉,是我从来没有过的,很温暖也很畅快,可以让人不自觉间面带微笑,然后尽情分享着自己视角中的往事。
“你们知道的不少啊,”我说,“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有。”好人说。
“说来听听。”
“下院之前,小班聚会,你还记得吗。”
下院之前?突然感觉现在和那时已经过去了好久。明明大学开学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半年前的那次聚会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我尽力回忆着,翻过阻挡记忆的山峰,终于想起了一些。
可我只记得那次是在放假后的第二天,行李全部堆到了教室,我已从宿舍搬出,住在宾馆,而大哥因为早就买好了回家的票,所以并未参加聚会。那天我负责采购了一些精酿啤酒,买完后便直接去了我们预定的别墅。而进门之后,我便只记得边喝酒边和宿舍其他人打麻 将,然后便是吃饭,吃过饭后我在KTV包厢听他们唱歌。而下一个场景便是我自己坐在我预定的宾馆床上,看着站在我对面的好人和小唐。
我还记得我在凌晨三点钟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宾馆床上,上衣脱了,却穿着裤子。两个膝盖上都有伤,左边是一条很长的划痕,还有一大片淤青,右边是一块擦伤,大概拇指大小。脱在旁边的衣服上还沾了一点血迹。回家后我曾询问小唐我的伤是怎么来的,小唐说,左腿是在别墅下楼时磕的,右腿是他俩送我回家时我摔倒在地上蹭的。
我本以为我只是喝多了酒,然后被送回了家,便也没有在意。而假期里之后发生的事也让我没有其他精力去回想那次聚会。
“你是不是都不记得了?”好人问我。
“他啥都不记得了,”小唐说,“他还问我那个腿上的伤是怎么弄得来着。”
“我那天干嘛了?”我问。
此时大唐出门去买饭了,老马去了厕所,小杰在床上玩着手机,只剩下好人和小唐,还有我。我摸着左腿上那道六七厘米长的伤疤,瘢痕组织已经形成,隔绝了痛感,但似乎向我的内心深处传达了某种牵涉神经的酸楚。
“来,听哥给你娓娓道来!”好人撸起袖子盘腿坐在床上说道。
而我也随着他的话慢慢想起了那天的事。
我拎着三桶啤酒,穿过一条条绿化带,只为了找到通向聚会别墅的路。
小区里有一条笔直的路,路旁种的一人高的树上开满了花,风吹花落,花瓣密如雨。我沿着路肩,走在树旁,从花雨中穿出,踩着花路,拎着花酒。
时间接近正午,温度上升,我的身上冒出了汗,从头顶滑进眼角,带来一阵酸痛。
别墅里,男生抢占了一层的电脑,女生包围了二层的麻 将,剩下几人无处可去,便在歌房唱歌。好人和大唐招呼我去二楼,他们打麻 将三缺一。
我将两桶酒放在楼下,拎了一桶上楼,一边喝着酒,一边打麻 将。
“你喝着酒还能看好牌吗?”大唐问。
“打着玩呗,”好人说,“不输房子不输地的。”
大唐打了一会便去歌房唱歌,别墅里便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音了。
我一口一口喝着酒,一把一把摸着牌。饭前我们打了不知道多少圈,我喝掉了大概两升的酒。
大概是并没有什么可以在乎的东西吧,我完全没有克制的意思,尽情向着我体内浇灌液体,毫不考虑后果。
吃饭时,我们三十多人坐在一个大长桌前,把外卖餐盒打开,扬手碰杯,我继续和他们喝。
饭后,我看他们玩了一会桌上足球,进歌房听他们唱了一会歌。
那时,我似乎在想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对我很重要的东西。好人和小唐拉着踉踉跄跄的我,可我恶狠狠得将他们推开,表现得像个疯子,嘴里叫喊着“我不是你们兄弟”。
我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得寻找,转遍了整个别墅。从一楼到天台,从电脑旁到游戏房,从身边到电话。
我在找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打给了大哥,哭着要她跟我说她爱我。
最后,好人和小唐把我抗下楼,送我回了宾馆。
我还记得醒来后,看到床下的鞋子胡乱扔着,鞋底粘着一片碾碎的花瓣。
为什么这件事从来没人提起?
还是说提起了,被我连带着和其他事情一起忘却了?
“兄弟,不是我说你,喝不了酒就别喝这么多······”好人还在说着。
而我则顺着记忆回想起来回家以后的事。
一天, 大伯来到我家。爸爸要我出门买下酒菜。
回来后,我脱掉沾了汗的衣服,和他们一同坐在桌前,给他们倒着酒。
妈妈坐在旁边,听着说话。
“······骨科几个老师天天晚上出去喝酒,真牛,也不知道做手术手抖不抖······”
那天,
我克制着情绪,夹了口菜,喝了口酒。
“李沐啊,大伯知道你还记得那天我跟你说的话······”
我夹了口菜,喝了口酒。
“······为了你好······”
我夹了口菜,喝了口酒。
“······去哪又有什么区别······”
我喝了口酒。
“······都过去了······”
我喝了口酒。
“······你跟你大伯碰一个······”
我夹了口菜,咽不下去。
我最不想见到的事情发生了。
我哭了出来。
“······我听说有学生去科室实习,泌外科好像是,老师见了他第一句话就问:‘会喝酒吗’······”
嘴里的食物混合着鼻腔与泪腺的分泌物,开始发酵。
我像是出于习惯般得顺手拿起酒杯,可手却定在了半空中。
酒洒在了我的身上,从胸口到裤脚。
“······所以啊兄弟,以后别喝这么多了。”好人说着,一手搭在了我的肩上。
“用他妈 你管我,你他 妈算老几啊,你以为你他 妈为我好啊,滚你 妈 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