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七日是农历七月初七,七夕节。我本来打算赶在这天站到大哥面前,和她一起过节,不过不凑巧的是她和她一家一周前去云南旅游,十七日晚上才会坐飞机回家,于是我便也没有那么急着赶路。
十五日一早我就已经从河南三门峡进入了山西,清平独自去了西安,临走时祝我马到成功。我用了一上午的时间骑过了一段山路——那里大概是秦岭的一个尾巴——才终于到了可以吃饭的地方。这里是一个小镇的样子,路况不是很好,满是瓦砾和沙土,四周的建筑风格像是刚刚改 革开放时的样子,房屋外墙粉刷过的地方也似乎仅仅为了写下标语而存在;沥青与红砖交相覆盖在地面上,分不出是在水泥地上用砖填补裂隙,还是在地上铺满砖时撒了些水泥。头顶到处都是缠绕在一起的电线,分不清头尾,它们全部缠绕在一起,这边伸出那边紧接着又交织在一起,随便找个电线杆便一拥而上,像极了渴望甘露的爬行植物,或是偶遇食糜后一拥而上的肉虫。
吃过饭,给路边小摊上看摊儿的小姑娘付了钱,我便继续上路,好在不到二十公里过后,周围环境开始变得好了起来。坑洼的山路逐渐褪去,密实的水泥覆盖的国道一眼望不到头,路的两边也变得开阔起来,可以看到远处时而隐现的小山。接着大路中间的隔离带里的绿化丛花样也多了起来,甚至随着颜色的变化变换着造型。天空随着太阳的西下也不再刺眼,几只鸟在头顶飞过,如同特技飞机般轻盈畅快。
在这神奇的鲜有车辆的路上,我摘下走山路时戴着的防尘围巾,一路骑,一路憧憬自己到了后会怎样,滤去焦灼,剩下的尽是美好,宛如穿梭在纷繁飘落的花瓣中那样美好。
不到七点钟我便到达了今天的目的地,运城市地区北部的闻喜县,此处离汾城已经不远,我便住了下来。第二天的行程依旧,离开闻喜县继续向北骑,在下午三点四十分时进入了汾城。到了预订的宾馆,洗过澡后躺在床上,我竟感到一阵久违的迷失。
这就到了?意义在哪?明天出去玩,然后呢?
这种感觉以前有过。仿佛是又回到,高一的暑假从利县回廊坊聚会找同学玩,那是我整个高一都在计划的事。那一天越来越近,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快,直到自己坐车去廊坊的最后一站。
之后的事情,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只记得没有惊喜,欢笑也少。远不如自己在车上白日做梦来的爽。
后来我安慰自己,可能是因为本来就只在那里逗留了一个初三的时间,大家还不怎么相熟缘故。
而今天,又是那种感觉,远不至于喘不过气,但给我经历了几百公里风沙蹂躏的眼睛中增加了些许空洞。
大哥所在的城市——汾城——不是很大,也不怎么出名。晚饭前我在大街上走了走,感觉这个城市很一般,和我家那个城市一样喧闹,路上车很多,一群群不看红绿灯的人横跨马路,路边有同样规模的兰州拉面馆,随处可见胡乱摆放的共享单车。
北边的街角驶过一辆洒水车,滴滴答答的音乐随着它的行进一声声响着,和小时候家里早上预订的鲜牛奶送来时的音乐声一模一样。
但是这又和我在家时走在大街上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好像总有一股无形的气体在我周围,和其他人隔开。这种一线都市才会赋予人们的孤离感此刻却出现在这个小城市,带有其自己的味道,我甚至一度想返回宾馆楼下推车子骑出去。反正大哥还没回来,我先骑车子转转。
在外面随便吃了一份不怎么好吃的饺子,我便返回了宾馆,躺在床上,在电视上随意翻找后看了部电影,杰森-斯坦森的《怒火保镖》。杰森饰演的拉斯维加斯私人保镖尼克最大的愿望就是攒够五十万美元,然后离开这个鬼地方,漂洋过海,去过五年自己想过的生活,尽管自己账户余额永远不足。有一天在赌场,碰巧运气好,整整赢了五十万,可兑换前一刻他犹豫了。
“这五十万有什么意义,我五年花光了它,还要回这个鬼地方。我要更多的钱。”
他带着五十万回到了赌桌,一把全压。输了。
最后,尼克也说自己贪婪。但是那不是尼克第一次这样,他之前就曾一晚上赢走二十万,但下一秒又全输掉了。
尼克不敢走。
那是个美好的愿望,是一块支撑自己的肌肉,是指着方向的灯火。上了岸,火灭了,剩下的是未知的黑暗的恐惧。
“清凉的水洗去身上的泥尘,放松每一块肌肉向后仰下,找到最舒服的姿势后,配合呼吸开始享受忙碌一天后的宁静,黑暗也不使我恐惧。因为我还有明天,和今天一样的明天。”
那感觉来自我高考前的三年。
自从利县离开后,每一个夜晚,那种放松对我来说都是如此珍贵和奢侈。
我独自在汾城住了一天。十七号晚上,大哥一家从云南旅游结束返回了家,我们相约第二天去距离我住的宾馆不到一公里的商场顶层影院看电影。
清晨醒来后,我换上我带的便装——出于骑行精简装备的需要,除了穿的骑行服,我只带了一套平时可以穿的衣服——出门吃了早饭,然后前往与大哥约好见面的商场。
那是一个位于市中心的中型商场,从我住的地方步行十分钟左右便可看到。一共四层高的商场,里面购物娱乐一应俱全,虽不比北京上海,但配得上这座城市了。大哥还没到,我便自己在一二层逛了逛,正巧看到有防蓝光眼镜出售,价格还算公道,大概二百块。虽然我不知道这东西的质量如何评价,但还是掏钱买了一副,直接戴在了眼前。
黄黄的,四周看起来。
电影开始前十五分钟,大哥一只手遮挡着阳光从厅门外走了进来,一条素静的白色碎花裙,肩上挎一红色的手提包,一双简单的黑色高跟凉鞋,还是像在学校时那样绑着马尾。她没有化妆,但能看出来简单地涂了一些粉底。
“你戴眼镜了?”她见面后问我。
“刚买的,”我说,“好看吗?”
大哥歪头盯着那副黑框眼镜看了一会儿,
“一般。”
“你怎么来的?”我问。
“打车。外面开始热起来了。”
看来她家离这里有些距离。
“走吧,”我说,“电影快开始了。”
我们两个乘电梯登上商场的顶楼,取了票进入影院。电影放到一半时,我在黑暗里拉起她的手,把那根带了一路的口红放在她手里。那是一根银管迪奥,我挑了一个不是很鲜艳的颜色,在网上下单后从香港运来的。这些天我一直都在担心把它放在背包里会不会化了。
“七夕快乐!”我小声对她说。
黑暗里我没看清她的表情,不过直到电影结束我们两个的手一直拉在一起。
我们两个的午饭是在商场西边一家不算很大的日料店解决的,大哥说她经常和朋友来这里吃。
“还不错吧。”
味道确实是不错,如果不是大哥付钱时我瞄了一眼账单,我会觉得这家店还蛮实惠的,毕竟分量不算小。
炎日下,我们两个撑着一把遮阳伞走出日料店,向着刚刚看电影的商场方向走回去。
“看,那是我高中学校。”大哥指着马路对面说道。
“不小嘛。”我看着那个大铁门感叹道。
“这已经是汾城最小的了。”
“比我们高中大多了。”
“比这还小?那多没意思啊。”
“反正只是上课,有教学楼就够了。”
“你们都没有什么娱乐设施吗?”大哥问我。
“单杠?”
“单杠叫娱乐设施?”
“篮球场?”
“姑且算是吧,”大哥无奈地说,“羽毛球啦,排球啦,游泳馆啦,这些有吗?”
“有个游泳馆,”我说,“是给体育生训练用的。”
“图书馆呢?”
“一百平米左右。”
“VR?”
“你们还有VR?”
“当然了,”大哥满脸炫耀的表情,“我们有时候会去玩。”
“我们能给放段儿电影看看就算过节了。”
“我们每周放电影。”
“我们每周······洗澡。”我苦笑道。
“你们一周才洗一次澡?”
“周一下午大扫除的时候可以去洗澡,不过那是占用打扫卫生的时间。”
“你们几周放一次假?”
“大概一个月。”
“我的妈呀,那不臭死了。”大哥惊讶道。
“男生夏天晚上会在宿舍里用水泼一泼身上,女生就不知道了。”
“没空调?”
“你们有?”
“中央空调。”
我一手继续撑着伞,一手无奈地放在了额头上。难道利县搞教育的钱都用来给当官的长膘了吗?
大哥笑嘻嘻的看着我,踮起脚摸了摸我的头,
“来,小可怜,今天姐姐带你进城逛逛。”
我笑了,一只手搂起她说,
“想不想听个好玩的事情。”
“有话就放。”
我在她屁股上打了一下,问道,
“你们学校宿舍厕所是什么样子?”
“不知道,我走读。”
“蹲便吧。”
“应该是。”
“有格挡吗?”
“当然,没格挡那跟蹲在大街上有什么区别,”大哥停顿了一下,惊讶地看着我,“不会吧,你们的厕所······”
“蹲便没格挡,不过这不是重点,”我继续说,“我不知道女生宿舍什么情况,不过男生宿舍是这样,我们那一层的厕所里有两排便池,中间一条过道。一边的蹲便池有五个,另一边只有三个,但是整个厕所一次最多可以供七个人使用。”
“为什么?”大哥问。
“你猜?”
“猜不出来。”
“因为五个蹲便池的那一边,各个便池是平行的,头朝向过道,而它们对面那三个是和过道平行的,三个便池首尾相接朝向过道尽头的门口,没有格挡。”
我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方向,一旁的大哥已经笑得直不起身子。
“所以,”我继续说,“若是人数少于或等于五个,大家就都会集中在五个便池的那一边,可要是六个,第六个人就只能等着或者用三个那一边末尾的便池,可若是来了第七个······”
“我快不行了。”大哥擦着眼泪说。
“第七个就只能用三个那一边第一个便池。我从没见过有谁用过中间那一个,而且就算是用两边的两个,那两个人也肯定是屁股对屁股。”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条件有限喽,”我说,“说实话,我觉得,直到毕业,很少有人发现这有什么不妥。”
“我能想象,”大哥继续一边笑一边学着男声说,“毕业的那天下午,所有男生拎着行李走出校门的那一刻,突然集体停下了脚步,然后开始回想:‘慢着,你们有没有觉得咱们的厕所哪里有点不对劲?’旁边有人说,‘好像有点感觉’。”
“你戏还挺多,”我说,“看来你更适合去那里。”
“谁要去你那个鬼地方!”
与刚刚走出日料店时相比,阳光似乎稍微变换了一下角度,但还是源源不断地把热量倾泻在大地上。我和大哥依偎在不大的遮阳伞下,看不见天空是什么样子,大概是飘有浅云的湛蓝色,我想。马路边两排不算粗壮的树扭捏得伸展着枝丫,还没办法在地上张开足以乘凉的阴影,我仍然不认识那究竟是些什么品种的树,反正既不是柳树也不是银杏树。正午的户外鲜有人影,偶尔有车驶过,带起一股热浪,轻轻吹动着大哥的裙子。刚刚戴上眼镜的我还有些不适应,加上面颊已经有了汗,故而需要时常用中指轻轻扶一下滑动的眼镜腿。
穿过两条马路以后,我们又走回了刚刚看电影的商场,比起刚刚走出这里时,正门前的广场上人已经少了很多。
“外面太热了,进去呆一会吧。”大哥说。
我们两个再次进入这里,在三楼的饮品区一人要了一杯冷饮,然后在一旁的座位上面对面坐了下来。
大哥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问道,
“你这眼镜有度数吗?”
“没有。”
“那你戴它干嘛?”
“我也不知道,”我想了一下,说道,“其实也不是很指望它能防什么蓝光,就是突然想戴个眼镜。”
“我们这些近视的人想摘都摘不掉,你倒好,自己买了一副戴上了。”
“‘围城’嘛。”我说。
大哥笑了笑。
“真羡慕你们这些不近视的人。”
“我也不是完全不近视,比起高中还是差了一点。”我说。
“多少度啊?”
“不知道,不过上课还够用。”
“我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大哥摸了摸自己的镜片说道。
“我高中的时候还去选过飞行员呢。”我炫耀般对大哥说。
“为什么?”
“觉得酷吧。而且视力好,班里加上我只有三个不带眼镜的人。”
“怎么没去呢?”
“体检被刷了。”
“哪里不合格?”
“视力。”
“哈哈哈,你这不是还说你视力好呢吗?”大哥笑着问我。
“还不够好,”我说,“当时大家对我报的期望挺大呢,毕竟我成绩也不错,如果选上了,可以直接去北京大学的飞行员班,而且高考分数要求比起其他人来要低很多。”
“然后呢?”
“体检那天是第一轮体检加笔试,我是带着笔去的。我们学校一共去了四个,我是成绩最好的,本想着笔试的时候惊艳一下,结果体检第一关——视力直接就被送出来了。我的笔都没来得及出鞘。”
“后悔?”
“还好吧。”
大哥微微笑了笑,拿起面前的冷饮轻轻抿了一口,
“天太热了,也不知道该带你去买哪里玩。”
“去我宾馆吗?”
“远吗?”
“不太远。”
“走。”
我们将剩下的饮料拿在手里,在商场门口撑起伞,继续进入到刺目的烈日下。此时室外的温度已经达到了一天当中的最高值,连鸟都静静的躲在树梢上,把舞台让给了用声音绽放生命的蝉。临近商场的地方由于玻璃的反射,我们俩似乎承受了更多的热量,于是二人赶忙紧走几步逃离了这里。
“看。”大哥指着一边的一个精致的小房子说道。
“这是······公厕?”我盯着入口正上方的字惊呼,“‘迪拜国际最佳范例奖’,金砖盖的吗?”
“你家没有吧。”
“没有,用不起。”
这时我发现宽敞的公厕门廊正对门口的位置有一个人体秤。
大哥也顺着我的视线发现了那个地方。
我低头看向一旁的大哥,她抬头看了一眼我,忽的转身便跑。
我一把搂起她的腰,紧接着将她抱起后向着秤那里走,结果还是拗不过大哥随意乱动,将她放了下来。
二十分钟左右,我们便来到了我入住的宾馆。我带她看了看我停在楼下的陪我走了上千公里的车子,随后和她一起搭电梯上了楼,进到我的房间里。
不同于室外的高温,我这个朝向阴面的房间由于没有阳光的青睐显得十分凉爽。保洁员在我出门时已经把这间屋子打扫了一遍,桌上的抽纸已经换成了新的。我把我的满是风尘的背包踢到一边,把我和大哥还未喝光的饮料放在桌子上,回过头去,发现,大哥脱了鞋坐到了床上。
“不小嘛?”大哥说。
“有卡,打折的。”
“你经常在外面住宾馆?怎么还有卡?”
“去年骑行的时候办的,”我说,“从那以后我就一直住这一家店。”
我进洗手间上了个厕所,洗过手后返回房间里躺在了大哥身边。大哥还是坐在床上,两只眼睛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顺着她的眼睛向窗外看去,只见到“口”字形排列的楼在头顶开口处露出的蓝天。确实是湛蓝色,只不过比我想象中的云要多一些。只有窗户正对面的楼的顶端有一撇太阳撒下的金黄,除此之外,一切都是蓝灰色。
远处不知道什么地方响起了一阵隆隆声,像是突然开启了空调外机,或是巨大邮轮的轰鸣从遥远的海面越过山川传来了这里。我突然开始思考其他人这时在干些什么。清平大概早已到了西安,正在城市里游览,当然还是骑在车子上;李知或许在家里光着身子打游戏,常佳应该在自家村子里的某一个小伙伴家里打牌;张一和王颖,大概在利县相聚后聊起了大学的故事······
我回头向大哥望去,她已经不再盯着窗外,而是看向了我,并且把手搭在了我伏在她裙摆的手上。
就这样,我们经过了短暂的沉默。
“云南好玩吗?”我问道。
“还行,就是雨有点多。你去过吗?”
“没有。”
“给你看照片。”大哥说着拿出了手机,然后躺在我身边。
大哥的姐姐是产科医生,去年刚刚结婚,蜜月时去了云南,于是此次行程便只有大哥和她的父母三人。她们去了香格里拉、大理还有西双版纳,相比于整个云南来说,这只能算是粗略地逛了逛。
“看,这是我在西双版纳骑马。”
“这马好瘦啊。”
“是不胖。”大哥说。
“你这是穿的什么啊?”
“雨衣,那里刚下过雨。”
“头上是什么?”
“当地买的帽子,不好看吗?”
“像是出门赶集的村姑。”
“你才是村姑。”大哥说着一手打在我的胸口。
我拉起大哥的手,将她搂在怀里,吻在了她的嘴上。
室外依旧只有远处的隆隆声,不知何时会突然静下来,又会在几分钟后再度开始,只有时而降低音调的蝉声永远在响着,只是偶尔被我们忽略。我和大哥在床上打闹到天色稍暗了一些后,点了一份外卖送到房间里。等到两人吃饱后,大哥提出要回家。
“要不要住我这里?”
“不了,”大哥说,“回家不好交代。”
我送大哥下楼后一起来到马路上,她说她姐姐开车来接她,她没有告诉家里人她是和我出来的,于是我和她在马路上道过再见后便返回了。
走到宾馆楼下时,我看着我的自行车看了许久,终究还是没有骑上去转一转这座城市。我没有上楼,而是步行到刚刚送大哥走的街上,此时那里已经没有任何人。我沿着这条路向东走去,直到走到一个疑似是公园的地方后折返,在距离宾馆不远的路上一家药店里买了一盒避孕套。
十九号上午我在宾馆里看了一会电影,临近中午时大哥说带我去吃当地的特色“牛肉丸子面”,在手机上给我发来了地址。
十一点时,我穿好衣服走出门。今天比昨天气温低了一些,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我想起今天刚好是周六,补习班的孩子们和大人们都在各自享受着难得的周末。地址在宾馆的东边,我沿路走去,看到了昨晚路过的“疑似”公园,或许说是广场更贴切。一大片整齐的空地上有很多穿轮滑鞋的小孩子绕着一座棕色金属雕像玩耍。我认不出那站在一米多高的台子上望向远方的雕塑是谁,或许只是个象征或美好的愿望吧。
走过了广场,又走过了一家医院,终于来到了那家面馆。里面人不多,大哥就坐在一个角落等我。
我学着大哥点了一碗招牌牛肉丸子面,取了号码牌后便坐回了座位上。
“今天带你尝尝我们这里的特色。”
“没听说过啊。”我说。
“只有汾城有。”
“如果是特色,为什么不推广一下呢?”
“别的地方的人吃不惯,”大哥说,“不过我每次放假都要和我发小来这里吃一次。”
不一会面就端了上来。一个大海碗里面是漂满红油的面汤,加上牛肉和葱花的掩盖,面条隐藏地十分完美。我望了一眼大哥那碗,却是清汤。
“咱俩的怎么不一样?”
“我没要辣。”
我加了点醋后动起了筷子,仅一口过后便开始不停的流涕,整个嘴里像是塞进去了半个太阳,额头也冒出了汗珠,刚刚我顶着30℃的温度从宾馆走到这里全身都还是清清爽爽的。
看我不停的喝水喘息,大哥笑得像个孩子,还说我不能吃辣还不自量力。
“我怎么可能想到会这么辣!”
出于对身体的考虑,那碗面我只吃了一半,喝了一瓶半的矿泉水。吃过饭后,大哥带我去到了离她家很近的一个大型商场,她在顶楼预定了一个陶艺DIY的活动。
我们两个在那里花了将近两个小时学习加制作,教学的阿姨一个劲夸我们两个手艺好,最后我做了一个瓶口是心形的小葫芦,大哥完成了一个小碟子。我们把半成品放在那里,挑好了颜色,留下了地址,等工作人员上色并烧制好后会寄给我们。
我们俩在商场外转了转,又再次回到我入住的宾馆。
电梯里,我对她说,
“如果电梯突然失控坠落,一定要站在角落,双手护头,然后踮起脚半蹲下。”
“这就行了?”
“这样,比较好清理。”
直到进了房间,大哥一直在恶狠狠地瞪着我。
“你知不知道我家住多少层?你知不知道我们宿舍在多少层?我每天都要坐电梯,你现在搞得我超害怕你知不知道,你想让我每天走楼梯吗?”
“开个玩笑嘛。”我笑着说。
“开你个鬼。”说着大哥便挥起手打向我。
“有电梯还不开心,我们男生每天都要一起爬六楼。”
“爬死你们。”大哥一边说一边拽起床上的枕头然后扔向我。我便顺手拉过她的手,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我的两手将大哥的两个胳膊按在下面,然后轻轻吹起她额前的碎发。她好像涂了我送她的口红,但颜色太浅无法辨别。
我吻了下去,不一会大哥突然翻起身,转而把我压在了下面。她脱掉脚上的鞋子,整个人骑在我的腰上,像我刚才那样把嘴唇靠了过来。
此时空调的温度显示在25℃,而室外大概已经超过30℃了。
空调正下方的桌子上摆着一瓶矿泉水,是我回来的时候在外面的商店买的。刚刚从店里的冰箱里拿出来的时候整个瓶身凉得镇手,不一会便为了抵御外界的温度变得朦胧起来,,而现在这瓶水已经被液化的水汽完全包裹。
一滴水从顶端的瓶盖下面流下来,中途又掠夺了其他的小水滴,变得更加狂妄和势不可挡。
她与我在床上亲吻着,她光着脚,刚好被长长的裙子盖住,若隐若现。
我调整一下姿势,保持既能把她抱在怀里,又不会硌到她。
我的手抚摸着她,她用手环着我的脖子。那一刻,我甚至想就这样一直抱着她,直到任何一滴水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是我爸。
已经出门十余天了,我上次给家里报告位置还是在洛阳时。电话那头只是问了问我现在在哪,路上顺不顺利。我起身接着电话,大哥把手放在我腋下,还吓唬我说她要发出声音让我爸听到,我只能从床上下来,站在窗台前,赶紧结束这个电话。
放下电话后,我看着床上的大哥,她半盘着腿坐在床上,裙子盖住两条白腿,头发稍微有点凌乱,被我身后窗外照进来的光模糊了小脸,像是个刚刚经历了婚闹的坐在床上等被迎接的新娘子。
我看了看她,回头拉上了我身后的窗帘。
她好像犹豫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爬上床,继续把她抱在怀里。这一次,我的手撩起了裙子,越过小腹向下面伸去。
“唉!”她发出声音。
“怎么了?”
“…我没想好。”
我看着她,赶忙把她的裙子整理好,又把刚才打闹的时候解开的文胸的扣带扣上。一阵愧疚感突然升起。
她就这么一只躺在我怀里,没有动也没有说话。我在床上抱着她直到天色暗下。
天黑了,她说她该回家了。我打车送她到小区门口,她下车后,回头冲我挤出一个笑容,随后便走进了她家小区。
回到宾馆,我把书包收拾了一下,把口袋里的昨天买的避孕套塞在书包里,把瓶身已经干了的矿泉水瓶的底座下的水擦干净,拿着剩下的卫生纸去了厕所。
明天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