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翼和玥儿就这样在深山里走走停停,一晃十数日过去,所带干粮也所剩无几。
但此时石翼并不着急,因他夜间趁玥儿熟睡后,曾向前御空探寻过,知即便就是这样行进的速度,再过两三天,他们就能行出大山,走上官道。
他相信,只要有路,不论多久,总会遇到相向而行的人。
何况,实在不行,他抱着玥儿直接出去就是了,但他现在不愿意这样做。
因在这段时间里,玥儿已完完全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她不光变得活泼多了,更爱说爱笑爱争执,再也不是那个郁郁寡欢、委曲求全的小姑娘。
也就是在这段时间里,他知道了玥儿的家,知道了她的父母,知道了好心人李族亲及她眼盲后的那些日子,知道了她的所经所历……
虽然在讲这些时,玥儿面带微笑,目光淡定,但在石翼心中却感同身受,他能体会到那种漂泊无根四处流浪的落寞感。
那时,他就在心中默默允诺,一定要让这小姑娘好好的,任谁都不允许欺负她!
或许是因他平日少言寡语,玥儿总也缠着他要他说个不停,总让他讲讲过去的岁月。
但——
过往的那些日子在他的心里已变得太过模糊,他甚至都记不清自己到底活了有多久,过去因何而来,又将因何而走。
他的生命只是白昼吸纳阳气夜晚再吸收阴气来平抑躯体,生命对于他只是周而复始的花开花谢潮起潮落,日子平淡无奇又毫无新意。
但自从认识了玥儿,从那一刻起,他的生命才有了色彩,有了跌宕起伏的生活,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他才知道了委屈、担心、记挂、冷暖、惊喜、伤害……
当然,还包括偷窃。
因此,对于过去的岁月是什么样子,他真的不愿去想,也真的不在乎。
但因为有了玥儿,对现在的日子,他知道穿越千古,不悔,只为了你……
对过去岁月模糊的他,实在拗不过玥儿的“软磨硬泡”。
于是,他开始学会了扯谎,将以往在村子里偷听到人家的有趣事儿东拼西凑安置在自己身上,不光添油加醋还能说得绘声绘色。
他会偷瞄玥儿的反应,见她反响过激就赶紧刹住。
那时,玥儿会双手捧着他的脸,杏眼圆睁地瞪着他,变着粗腔说是不是又胡说了开始数落他……
然后,伏在他肩上咯咯地笑个不停。
他喜欢这样,喜欢这样的日子。
那天午后,顶着如火如荼的日头,他们走得急了些,翻过一座小山丘才停下休息。
玥儿汗水淋淋,她毕竟是女孩子,天又干又热,一时又走得太快,不禁感到又渴又累。
只是,他们的水已喝完了。
石翼就找了一块大青石让玥儿乘凉歇息,自己拿水葫芦去找水。
玥儿背靠青石坐了,她有些气喘,她用汗巾擦着额头上的汗,多日行进在山谷中,虽有油伞遮阳,但由于夏天日盛,她的脸还是多了些日晒的红晕,看着比之前那少见天日的惨白健康了不少。
天气很热,没有什么风,玥儿轻摇着汗巾,好一会儿,才觉得好受了些,喘息才变得平稳。她有些后悔,没拦住石翼,等天凉快些再去打水,天这么热,别热着他。
她边摇着汗巾,边想着石翼什么时候回来。此时,万籁俱寂,她一时竟觉得眼皮有些沉重。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身后远远传来清脆的击石声……
听到声响,玥儿不由自主站了起来,她绕过大青石,才看到石后竟别是一番风景。
原来,在大青石不远处,竟是一大片竹林,那清脆的击石声,就是从那竹林中传出的。
玥儿纳闷,方才怎么没注意到那片竹林?
她呆立一阵,听那击石声时而快时而慢,像有人在击打节奏。
玥儿好奇,不知是什么东西在响,她想此处离那竹林不远,即便石翼回来也定能找到她,于是,她就循声向那片竹林行去。
沿着山道走不多久,玥儿就到了竹林旁,但见竹林青翠欲滴,凤尾摇曳,正中一条青石小径蜿蜒铺就,显然这里有人家居住。
玥儿在竹林边站了一会,听那声音愈加响了,应就在林中不远处传出,细细听来,好像还有人呼吸之声。
她想既已来到此处,不妨进去看个究竟,这朗朗乾坤还怕有什么东西不成?
于是,她就顺着小径向林中走去。
这也是玥儿在这山林里走了这么多天,除了几只野鸡野兔外,竟连一只大点野兽都没见着的缘故。
因此,她断定此山没什么大型猛兽,因而胆子也愈发大了。
其实,她不知,此山常有猛兽出没,只是,它们远远地感受到石翼的气息,唯恐避之不及,早已远远地躲开了,哪会让他们看到。
果然,竹林不深,转过一道弯,眼前就豁然开阔。
原来这片竹林竟是一个小院前墙,两侧编织着密密的竹篱笆,正对着前方有一座茅草屋,屋前一棵老榕树下,一位老爷爷和一位老婆婆正在一个石桌上下棋。
那清脆的击石声正是二人下棋时,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的声音。
玥儿讶然,看着二位下棋的老者,竟没料到在这山高水穷之处,竟有这么一处清雅幽静小院,竟有如此年老之人居住,一时竟不知该是进是退。
正犹豫间,忽见那年老婆婆扭头看见了她,微笑冲她摆手,似让她过去。那老爷爷则是一直盯着棋盘,一动未动。
玥儿见那婆婆慈眉善目,和蔼可亲,一副慈爱模样,见她招呼自己,也未及多想,就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她轻手轻脚走到石桌前,见二位老者均衣着华贵,气度非凡,看着就不像寻常人家。特别是那老爷爷,须发皆白,神情巍然,即便坐着也威势犹在,气宇轩昂。
只是他眉头紧锁,拈了一粒棋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棋盘,对玥儿到来视而不见。
玥儿看那盘棋,一下子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