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顾荣华维权达八年 向河渠助友于一
书名:一路上 作者:书呆子 本章字数:8155字 发布时间:2022-08-19

 

 

十、顾荣华维权达八年   向河渠助友于一路

“早,阮支书!”“唷,顾师傅这么早,有何贵干?”“来找河渠,他在厂吗?”“在,在。向会计,有人找。”阮志清仰头喊着。向河渠昨晚为月结事忙了个深夜,起得晚了点儿,刚下床,听到喊声,连忙开门走到栏杆旁,一见是老同学顾荣华站在楼下,忙问:“顾老兄这么早,有什么吩咐?”“马上要开门,没空上来,跟你说一声,晚上到我家吃夜饭。”向河渠噔噔噔下到楼梯口,走出来问:“非时非节的,吃的什么饭?”“批复下来了,撤消清退通知,补发工资,恢复工作,庆祝一下,也谢谢你。”顾荣华高兴地说。“老同学嘛,是我该做的,谢什么呢。庆贺一下是需要的,我一定来。”向河渠笑着说。“就这样说定了,我走了,阮支书,再见!”顾荣华笑容满面地骑车而去。

望着远去的顾荣华,阮志清说:“真不容易,一拖好几年,总算成了。”向河渠叹了一口气说:“将近八年。八年的抗战打走了日本鬼子,纠正一个错误的通知也用了八年,跟打鬼子一样地曲折艰难,真难理解呀。”“也多亏了你呀,为老同学的事不辞辛苦地为他写呀,找人啊,有你这样的老同学,也是他的福分。”阮志清感叹地说。“老同学嘛,差不多也算是穿开裆裤子一齐长大的,虽然不是一个队,但离得近,小时候有时摘他家的樱桃吃,他也不放狗咬。到渔池剥莲蓬,一起吃。我们戳田鸡,他钓黑鱼,更是常相遇。小学他比我高一届,初中我比他高一届,高中同届了却不在一个学校,假期常碰到,运动中两校联谊,也亏他出力,说起来也算是源远流长了,怎能不尽力而为呢?古人还说为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辞呢,他这事又不需要我去拼命,出点力算得了什么?”

“我俩也是穿开裆裤子的朋友啦,也盼望你尽力相帮呢。”阮志清莫测高深地笑着说。想起薛晓琴的分析,向河渠笑着说:“不错,刚进塑料厂时我就说过我们是穿开裆裤子时就认识的老朋友了,需要出力的地方,我一定会极尽全力的,劝你当厂长时也这样答应过,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的。只不过人无完人,金无足赤,假使有你不如意的地方,也请你一要指出,二要包涵。可不能象朱元璋总是‘咔嚓’一刀。”说罢举手作刀切状,引得阮志清大笑起来,说:“你放心,我绝不做朱元璋。上次向明那个撤职的文件,我真的没说一句闲话。”向河渠说:“我相信不会是你。”

顾荣华家今天请的客人,说多不多,两桌多,队里一个没动;说少不少,供销社新来的经理、各柜组长、本柜组员工、妹妹妹夫、哥嫂、岳父母、内兄嫂等都到了。向河渠一看两桌坐不下,要坐到下面。顾荣华不肯,他说之所以能夺得抗争的胜利,有一半的功劳是他向河渠的。这一说让向河渠很不好意思,他说他只是尽了一个朋友的本份,能夺取胜利的根本原因一是在于顾荣华自己的坚持,一是在于社里同事和亲友的支持,还有政策的明朗,他出的那点力实在也算不了什么。钟表文具柜组长苗荣瑞说:“别谦虚啦秀才,别人不懂我还不懂,不是你的那枝笔和你的什么亲戚关系,政策再明朗也换不来这个‘平反’的文件啊,来,同我们王经理坐上首。”向河渠不去,顾、苗硬拖,只好与王经理坐到一起。

酒席正式开始时,顾荣华端着酒杯,站在两桌中间,对大家说:“王经理、供销社各位同志、各位亲友,自七三年县联社发出清退人员通知到昨天撤消对我的清退文件止,共七年另三个月。在这七年另三个月的艰苦岁月中,我顾荣华承蒙在座各位的大力支持,尤其是我最要好的同学加兄弟的支持,终于取得了成功,在此我深深感谢大家的深情厚意,并敬大家一杯酒,我先干为敬。”说罢,一仰脖子,喝了下去。众人都站着喝干杯中酒,向河渠这一桌只有他拿着酒杯尴尬地说:“荣华,各位,对不起,我不能喝白酒。”众人愕然,顾荣华忙说:“哎呀,是我疏忽,兰英,快拿黄酒来。”苗荣端说:“咦,秀才不是喝半斤楝树果酒也没事吗,怎么一口也不喝啦?”顾荣华说:“要能喝烧酒,不早上大学去了,还能跟我们在一起?”顾荣华的妻子姜兰英从那一桌端来黄酒说:“河渠兄弟体检查出慢性肝炎,已好得差不多了,他不敢喝烧酒。”众人这才明白。大家边吃边议论着顾荣华这件事,边斥骂着县社和本社的某些领导,也有人问“平反”是什么意思?苗荣瑞说清退顾荣华是个冤假错案,不叫平反叫什么?

“向会计,你的亲戚是联社哪位领导?也介绍介绍,让我们知道知道。”布匹柜组长蒋爱华从西边桌上传来问话声。“蒋大姐,别听荣瑞胡诌。我向河渠要是县里有人当大干部,还到今天没端国家饭碗?”向河渠从容回答说。“荣瑞,你的谣言从哪儿来的?”蒋爱华转向苗荣瑞问。“大姐,荣瑞没说明白,我来告诉你。”在两桌间劝酒的顾荣华告诉大家:向院长有个干女儿在县人民医院当护士,县联社赵主任患有风湿性心脏病,归她护理,也由她丈夫韦医师主治,他在去探望赵主任时见到了小燕子,见大家不知小燕子是谁,说就是向会计的那位妹妹。小燕子认识顾荣华,知道他是她哥的同学,答应帮忙。顾荣华回来后告诉了向河渠,向河渠带上材料去城里找了他妹妹,让燕子了解全部情况。小燕子夫妇千方百计奉恳赵主任,赵主任满口答应,后来韦医生还登门追了两回,这才有了正式文件。向河渠知道事情哪有那么简单的,顾荣华送礼还送了几回呢,不过赵主任迫于韦得志的面子也是真的。官再大,病总是要生的,生了病有个好医生精心诊治总比没有强,再说啦,清退顾荣华也真的不符合规定,原经手人又不在这个系统内了,纠一下错又有什么关系?还落得卖了人情得到当事人的感恩载德,何乐而不为?

一件原本非常简单的事情,竟拖了七年多才得以解决,这人际关系的盘根错结,官场办事的推、拖、糊、闪、让,官对百姓的无情无义,联系自己经历的一切,向河渠百感交集,七年多来的往事一下子涌到眼前。

那是1973年12月的一天,记不清是几号了。那时候他虽已安置在农机站,但公社需要时,还得去应付。这一天他刚从红旗大队回家,途经沿江二队时,从褚国柱家将女儿慧兰接了出来,他在从褚大妈身后抱起女儿时,笑着说:“大妈,慧兰再在您这儿呆几回,被您的茶食收买,快要不认我这个爸爸了。瞧刚才一见我还往您身后躲呢。”褚大妈笑呵呵地说:“人哪,都是有感情的,慧兰对我呀,比我孙女儿小红还要惹我喜欢呢。”他将慧兰放到自行车前横杠小木座上,让女儿将小脚踩住小踏板,跟她说:“跟奶奶说再见。”听慧兰跟褚大妈说着再见,父女俩说笑着离开褚家回家去。一路上慧兰还对他讲述着褚奶奶说的故事。正行走间,突然岸下传来顾荣华的呼喊声,原来已骑到顾荣华家屋旁了,于是下车问:“什么事?”顾荣华爬上大岸说有事商量,请他下去。伸手要抱慧兰,慧兰不让。他将车推到顾家屋前,支好车,抱起孩子,随顾荣华进屋。

“什么事?”他问顾荣华,见姜兰英面带泪痕,以为是夫妻闹矛盾,可又不象,因为顾荣华结婚后从没听说过夫妻大吵大闹的事儿,不禁心中有些纳闷。“他娘的,社里将我清退了。”顾荣华愤怒地说。“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说说清楚。”他放下孩子,坐在桌前凳子上,慧兰则依在他膝前。

“呶,你看看。”他接过顾荣华递过来的纸头一看,是一份县供销总社十一月份下发的关于清退部分职工的通知。文件说依据国家有关文件,经调查,全县各社计有五十九名该清退人员,其中沿江供销社只有顾荣华一人。他看不出文件的毛病,以不解的眼神望望顾荣华。顾荣华知道他不了解情况,就将国家有关文件的精神说了一遍。有关文件的关键词语有:“凡69年6月30日后进入供销社的职工一律清退,69年元月1日至6月30日进入供销社的,视该社编制许可,优留劣汰。”顾荣华是69年2月1日从公社贫宣队分进供销社的。沿江供销社69年元月1日后进社的共四人,其中6月30日进社的一人。按编制许可,沿江社只需清退一人,就是6月30日后进社的,即使编制不允许,哪怕只留一人也轮不到他,因为他是五金农机柜组长,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其他人都是一般职工,业绩不突出,常年连表扬也捞不上。出乎意料之外的是被清退的竟然是这位先进工作者。“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处理这件事,兰英一哭,我的心更乱了。”顾荣华说。“荣华告诉我这件事,我觉得你连老院长那么严重的灾难都能处理过去,这件事比老院长的事小多了,你会有办法处理的,所以让荣华注意你什么时候回家。”顾伯父说。

“你能弄到国家有关文件吗?哪怕是抄写的,但要一字不漏、一字不错。”他问顾荣华。姜兰英拿来一个煮鸡蛋给慧兰,慧兰躲闪着不要,他接过来放在桌子上,说:“嫂子,都是一家人,别客气。”顾荣华说:“想法子弄,大概问题不大。”“这个通知我先拿回去。我觉得理在我们这一边,会有法子取胜的。”他边想边说,“现在的关键是你要挺住,象钉子一样钉在供销社,不离开、不移窝。”“你是说坚守在五金柜台?”“是的!从明天起,没有特殊情况不离五金柜组。只要没有正式文件恢复你的工作,就坚守岗位,再好的地方也不去。你不移交,什么人敢去那个柜台?”“这容易。”“不容易!”他说,“社里将停你的工资,让你生活费没着落;将威胁、许愿逼你、骗你离开岗位。”“没工资我天天站夜岗。”“站夜岗也不发津贴。”“这——”“所以我说这是关键的关键。这一条你能坚持,其他办法才好想,才好实施。不然,你人到走了,形成既成事实,那就难了。”“好吧,你放心,我下决心,死守岗位。”顾荣华坚定地说。他说这是往最坏处想,也许不会走到这一步。如果走到这一步,他也将尽力支持。只是他家经济状况不怎么宽裕,杯水车薪——,顾荣华说:“你家那种情况是够难的了,只要你帮动脑子,决不要你出一分钱。”说到这儿,他站起来要走,顾荣华拉住让吃了晚饭再走,他说孩子还小,不想带晚,改天再说吧,就抱着孩子走出门去。

凤莲问及晚归的原因,他还没开口,慧兰却先说了,她说走到顾伯伯家屋山头,顾伯伯让上他家去,说大妈给她鸡蛋,她没要,说大妈擦眼泪,说顾伯伯要爸和她在那儿吃晚饭,爸说改天,叽叽喳喳,听得凤莲云里雾里的,三口子往屋里走去。到家后他将顾荣华的遭遇向全家说了一遍。老爸问他怎么帮法,他说他除了一枝笔,什么也帮不了。老爸说乡里乡亲的,人家有难处要尽力帮助。老爸说:“你爸要不是有那么多人帮助,到现在能不能平反,姑且不说,恐怕早被整死了,骨头都好打鼓了,而帮忙的人中有的至今都没见过面。我们是乡亲,能出力的一定要出,能出多大的力就出多大的力。”他说:“你放心吧,儿子会一帮到底的。”

躺在床上,他还在想顾荣华的问题出在哪里呢?用不着多想,问题出在那个6月30日以后进社的职工身上。连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说明顾荣华人缘不错、业绩上乘、领导印象也蛮好。假如不是为保那个迟进社的职工,社里不会清退顾荣华。为什么没有清退另两位中的一个呢?那两个来头肯定比顾荣华大,清退那两个中的一个同样是不合乎国家文件精神的,人家也是要闹事的,人家要是闹起事来,要保的那个还是保不住,而清退顾荣华,一个乡下佬儿,闹也闹不出个头绪来,所以就拿顾荣华开了刀。弄清那个迟进社职工的情况,才能考虑怎么处理。

第二天上班后他就去找顾荣华说了他的想法。顾荣华说他知道的情况大体是:那名职工叫张桂芳,是供销社运货船老大的小女儿,那年她高中毕业,没被推荐上大学,就进了社,当时顾荣华是司务长,记得进社日期大概在中秋节过后一点儿,具体日期不清楚。作风,虽然觉得有点儿轻佻,但没听说跟谁有什么风流丑闻。前几年跟父亲行船,结婚后到布匹柜当营业员。工作表现说不上好,但也不算落后,“就是中间的那个,面容算是漂亮的,你可以去看一看。”他问:“有些什么社会关系呢?”“这就说不清楚了。张老头儿没儿子,就三个丫头。”顾荣华边思索边说,“大丫头嫁在风雷镇,男的是酱醋厂的会计;二丫头在临江食品厂工作,丈夫好象是纺织厂长。这些还是听张老头来买饭菜票时陆陆续续闲谈说的,其他情况就不知道了。”“从说理角度上讲,只要有张桂芳的进社具体日期,这桩错案就准赢。理上站不住脚,发文的人不见得不清楚。这里必有阴暗处的交易。”他抬头望着顾荣华说,“一定要弄清谁是发文的实权人,张家与这位实权人是什么关系?”“发文实权人物不必查,是总社政工科吴科长。张家与吴科长是什么关系,怎么查得出呢?”“有没有亲戚住临城的?”“有。兰英的姐姐兰芳就嫁在临城啊。哎——,对了,”顾荣华一拍前额说,“兰芳就在食品厂工作。”“马上托她查。”顾荣华答应后告诉他说,刚才政工来过了,问他何时移交?他回答文件不符合国家规定,他不走。政工没说什么,就走了。他说“坚持”。顾荣华说他知道。他告诉顾荣华,申诉书今天上午就能写好,但不要指望一申诉就有用。顾荣华说他懂。

他在申诉书中不仅引用了中央文件相关内容原文论证清退顾荣华是直接违反中央文件的规定,而且还引用毛泽东的语录以加强说理的力度,他在申诉书中写道:伟大领袖毛主席明确规定‘必须将中央颁布的各项重要文件,责成一切......干部,认真学习、完全了解,并责成他们全部遵守,不许擅自修改。如有不适合当地情况的部分,可以和应当提出修改意见,但必须取得中央同意,方能实行修改。’而总社清退我,不清退6月30日以后进社人员,则是公然违反国务院文件中关于“凡是69年30日后进入供销社的职工一律清退”这一明确规定的。总社清退我,依据的是中央文件的哪一条规定?总社清退我,则更是直拉违反了伟大领袖毛主席关于‘并责成他们全部遵守,不许擅自修改’这一指示。”

上午下班前他将申诉书文稿交给了顾荣华,并声明字不好,由顾荣华自己缮清寄出。顾荣华说他打算去临城一趟,找一找总社领导,同时让姜兰芳了解相关情况。申诉书直接交给领导。他觉得这样做很好。顾荣华从临城回来后告诉他:总社领导看了申诉书说他找吴科长了解一下情况再处理。要顾荣华放心,有错必纠;姜兰芳说张桂芳的二姐叫张桂贞,与她一个厂,作风不好,与她有来往的男人有两三个,其中就有吴政工;张桂贞的丈夫姓高,只知道是纺织厂的厂长,与吴政工有没有关系,不清楚,她可以进行了解。听了顾荣华的叙述,他觉得总社领导的态度是对的,但不等于真的有错必纠,要作不纠的打算。矛盾的焦点在吴政工,对吴政工的背景也得有个了解。

后来发生的事情是:社里劝顾荣华先回去,因为这次清退是全国性的,违抗不了。吴政工来电说等风头过去了,再设法把他招回来。顾荣华说清退他不符合政策,总社主任说过有错必纠的,他不走。他进社是公社党委安置的,不是走后门进来的,他不记社里招工的情谊。接下来便是停发工资,甚至连值夜班的津贴也不给,顾荣华还是坚持不动摇。社里派老顾来接受五金农机柜,顾荣华对他这位老本家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老顾说他不担心没工作,同情地离去。再接下来就是调动他的工作,去花站,去茧站,他哪儿都不去,一晃就是八个月。

在这八个月中,申诉书呈送的机关由起初的县总社、县商业局,再到地区、省商业局,申诉的内容也由纯粹从政策上立论到微露人际关系的弊病。终于地区商业局有了回音,这回音不是通常惯用的对信访者回音所用的打印套语,而是毛笔写的答复。答复说:“你7月19日来信收悉。经研究,我们不直接处理,已转贵县商业局。我们相信他们会按政策妥善解决的。请你直接与他们联系处理办法。如需查询,请注明74字1029号”落款是地区商业局政工组74·7·24   第二天顾荣华揣着这封信来找吴政工。吴政工没有再攀在鼓架子上,而是满口答应解决问题,要他回去安心工作。八月五号顾荣华一下子拿到九个月的工资两百八十八块。立刻高兴地告诉他问题解决了,谢谢他帮了他的忙,写了那么多的申诉信函。他一边为他的问题得到解决而表示祝贺,一边说朋友间援手是应该的,不然要朋友干什么,叫他不要放在心上。顾荣华说要选个适当的机会请请他,同时也庆贺庆贺。

没想到的是顾荣华还没有来得及庆贺抗争的胜利,却得到了是一场空欢喜的确证:年底评比时,大家一致推举顾荣华所在柜组为先进柜组,顾荣华为先进工作者,不料光荣榜上没有他的名,奖状固然不谈,奖品只发了一条毛巾一只茶杯,被大家笑称为安慰奖。找社领导,说是计外工,报不得县里。原来所谓的解决是合同工变成计外临时工。自然重操抗争武器,再次投入抗争,他的任务还是写。

由于长时间的了解摸底,弄清了当初的原委:张桂贞与吴政工确实有婚外情人关系,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吴政工的妻子在纺织厂工作,而纺织厂的高厂长是张桂贞的丈夫,高厂长的舅舅是临江县的县长兼党委副书记,吴政工得罪不起他。这一来,申诉书的内容便将这些人际关系补进去,矛头直指吴政工循私舞弊,呈送的单位除以前的省地县外,还直呈中商部和报社、广播电台。

1977年底,国家对低工资职工进行工资调整,凡原32的都调成36,只有顾荣华还是32,自然是一肚子怨气,他应顾荣华的要求,在给吴政工的信中说:“你不止一次说‘事情已定,不好再动’,请问,林彪作为接班人还上了党章呢,不也被抹掉了?薛岸区的沈军同我一样地遭清退,年前已重回计内,为什么我就不能重回计内?问题不在这里,而在于:第一,当领导的肯不肯过去做错了,现在按政策纠偏矫正?第二,撇开党性、原则不说,关键在于我与按政策该清退的张桂芳谁的后台硬、面子大?假如我有强硬的、比你大的人当后台,你敢不为我落实政策?”在写信的过程中,他联想到吴政工、政工科有的干部和社里的经理都对顾荣华说过诸如“务农最光荣,革命青年应当到最艰苦的地方去”之类的话语,于是在信中写道:“鲁迅先生在旧社会洞察了人与人的关系,他‘知道人们怎样地用了公理正义的美名、正人君子的徽号、温厚敦良的假脸,流言公论的武器、吞吐曲折的文字,行私利己,使无刀无笔的弱者不得喘息。’想不到新社会里也有人沿用旧社会的老谱来挤压我们这些没有势力的贫下中农子弟,这些人还算是共产党员和人民的干部么?”

“四人帮”倒台给顾荣华带来新的希望,县社领导班子换了人,顾荣华去申诉,张主任接待了他,表示如果所述属实,一定尽快落实政策。顾荣华以为这下子好了,能彻底解决问题了。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灾,张主任竟病倒了,肝癌,晚期。顾荣华去看望时,张主任抱歉地说:“小伙子(其实已不小了,三十三了),对不起,我暂时帮不了你了,但我已跟接班的同志说了,他会帮你解决的。”新主任也姓章,不是弓长张的张,是立早章的章,据张主任讲也是一位深受“四人帮”残害的老干部,顾荣华满怀希望地去找他,换来的却是一番似是而非的大道理:什么“要往前看,不要翻老帐本”,什么“有工作做就行,不要计较名份、性质”,什么他“也是深受迫害之人,现在重新站起来了,不去秋后算帐,而是争分夺秒地拼搏,夺回损失的时间”等等。顾荣华说他不是来秋后算帐的,而是为落实党的政策来的。章主任说:“我知道。落实政策不是算老帐是什么?比你吃的苦大的人多着呢,不说别人,就说我,因为被揪斗、关牛棚,孩子上大学、招工都没有资格,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在种地,老婆一气,死了,我找谁算帐去?‘四人帮’打倒了,有事做了,有饭吃就行了,不要闹了,国家经不起啦。”不管顾荣华怎么说,他就是觉得“四化”的事还忙不过来呢,哪有闲功夫落实什么政策?事情过去了就算了,大家都别翻老帐,把精力集中到“四化”上来,才是个正经。无疑他的心是好的,但他不能理解只有落实政策才能调动一切积极因素,更快地推动四化建设的步伐。他那片面的思想,顾荣华怎么磨也磨不通,于是又找到他头上,依据新的形势新的理念,再向各有关部门写信。

事情一直拖到赵主任上任,又幸亏吴政工离开了商业系统,并且是只纠正顾荣华的清退问题,不涉及张桂芳的事,再加上韦得志的面子,诸多因素的凑合,才解决了这一历时七年另三个月的冤案。

看报纸、电视里铺天盖地的宣传报导,听收音机里各级领导的讲话,有谁想到一桩纠正违反政策的小事居然象抗日战争一样抗争了八年,他触景生情,不能不感慨万端,正如当晚他在诗中所写的:

   清退荣华一般般,总为身后没靠山。该退不退后台硬,政策对她只等闲。

   上级文件该落实,你最软弱你该搬。为还政策于本原,支持朋友近八年。

   八年抗争胜一半,只纠错退余不关。今日参加庆功宴,不由感慨于万端。

“喂!秀才!”苗荣瑞的呼喊惊醒了向河渠,忙问:“什么事?”“新到的钟山表明天公开出售,你早点来。”苗荣瑞小声说。“谢谢你。”向河渠也小声说。迫于经济困难,他一直没有手表。“钟山”表是当时价廉物美的好表,但要凭票供应,据说连卖表的苗荣瑞也做不到主。最近大概货源足了些,总社第一次提出公开出售不凭票,就透了个消息给向河渠。第二天花一个月的工资三十块钱,他生凭第一次拥有了手表。


上一章 下一章
看过此书的人还喜欢
章节评论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添加表情 评论
全部评论 全部 0
一路上
手机扫码阅读
快捷支付
本次购买将消耗 0 阅读币,当前阅读币余额: 0 , 在线支付需要支付0
支付方式:
微信支付
应支付阅读币: 0阅读币
支付金额: 0
立即支付
请输入回复内容
取消 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