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翼太过惊讶，嘴里的烟不小心掉了都没有察觉，“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结界突然自己消失了？”
旁边的海因莱因也对此感到非常意外，他立马往后退了不少距离，警惕的目光四处巡视，似乎在寻找什么。
远处的士兵同样很惊讶，他们面面相觑，对面前的情形迟疑不定，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想冲上去，却害怕是敌人的陷阱，可上层的命令迟迟不来，让大家等的焦急万分。
频道里充斥着各种联络通讯，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一惊人变化，全都在询问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我没有说话，回过神来第一时间凝聚瞳力望向大教堂，然而只看到一片扭曲的混沌。能量干扰十分强烈，瞳术发挥不出应有的作用，只能进入教堂内部才行。
“阿雪如何？可以看到里面吗？”
“能看到小部分东西，但很模糊，诡异的力量会扭曲视界。”
“神识感知呢？可以感知吗？”
“不行！那股未知的力量非常邪门，不仅会干扰感知，还会反过来侵入神识，感染我的内心，让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和思维，实在可怕...
”
这个发现让我感到震惊。
有些防御型结界或者术法可以阻挡远距离透视，也能干扰神识探查，这是一种有效的保护手段，普遍用于政府部门和军事基地，很多民间公会也在使用。
但是能够通过神识影响人的内心，引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负面情绪，实属少见。
难道说对方同样掌握了高等级的法则之力？
“现在怎么办？直接进去？还是...再等等看？”
“我不想再等了，咱们直接进去吧。”
说来可笑，这道该死的结界竖在这里快有十个小时了吧，它看上去其貌不扬对付起来却比任何恐怖分子都要棘手，匪夷所思的杀伤力比历史上记载的黑死病毒还要可怕。为了将它打碎，罗格斯的部队费了多大力气，牺牲了多少战士，所有的人都要急的发疯。
而现在，让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黑色结界，就这么消失了...
不知为何，我的内心深处居然生出被人嘲弄的感觉，就好像是一位看不见的敌人一直在玩弄他的对手，直到他玩够了失去兴趣从而停下来。
我相信罗格斯部队为了救人，怕不是已经把周边方圆几千米的范围翻了个底儿掉，可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或者线索，说明隐藏在暗处的敌人相当可怕。
说不定在教堂内就能遇到他们。
更怪异的是，当结界消失的时候，那失控的5号机当即停止挣扎，像个坏掉的机器玩具彻底安静下来，不管人们如何试探，都没有半点反应。至于寄生在5号机机体上的黑色物质，消失的一干二净，仿佛没有出现过一样。
指挥部的高层反应迅速，很快便制定出一套切实可行的行动方案，通过灵波频道传达到每一支队伍。半分钟后，数十架侦查无人机在部队的控制下，陆续升空，朝着大教堂内部进发。
我瞅了一眼身边的兄弟，沉声道：“小黑，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个人进去瞧瞧。”
接下来的遭遇可能会无比凶险，我一个人完全没问题，但黑翼就不一样了，他的修为不够，若真的遇到棘手的敌人，只能是被虐的份。
让他留下，会很安全。
只是我的话到了黑翼的耳朵里，似乎让他有些不悦。
“你说什么？你让我留下？什么意思啊你？咱们兄弟之间还要分彼此吗？”他等着我，脖子一梗，意愿很明显，“要去一起去，想一个人抗，没门儿！”黑翼撸起袖子，一副大干一场的模样。
我说道：“里面太危险，你进去的话不一定能应付得来，有我一个人就够了。”
黑翼抬手一挥，态度很坚决，“别说了，没得商量。我不是担心你，我担心席雅妹妹，若是你被敌人缠住，无法及时施救怎么办？咱们兄弟俩双剑合璧这么多年，什么时候分开过。”
黑翼像个憨憨一样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眯起的眼睛里满是坦然。
好吧，倒是我想得太多了。
说着我们俩就准备动身，却见海因莱因走过来，他看样子好像也准备进去。
“在下看两位小友如此着急进入教堂，想必身边也有亲友被困在里面吧？”
我说道：“是我们的妹妹，她今天要参加教廷的修女就职典礼，只是想不到……”
海因莱因轻叹一声，“原来如此，发生这样的事我很抱歉，其实我跟你们一样，有一位跟我关系很好的挚友也被困在里面，知道消息的时候，心里很是难过。”
“那正好，咱们都是来救人的，一起走吧。”黑翼很爽快的答应了老者的请求，同时向我传音说，这老头儿是高手中的高手，跟他组队绝对吃不了亏。
不用黑翼提醒我也能看出来眼前的老人修为不俗，何况他还代表军部高层，有他做帮手，救人的成功率会高很多。
“一起行动没问题，不过什么时候开始？”
“先别急，还有一位队友，咱们等等他。”
还有一个？
“海因莱因，我听说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极有可能是真理之门的余孽，不知道你对此有何看法？”
海因莱因话音刚落，就听旁边传来一个爽朗饱满、个性鲜明的男声由远及近，我侧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着银白战甲，手持白银长剑的年轻男子，乘着飞行魔法落在旁边。
这个人正是刚才攻击5号机，帮助救援驾驶员的那个男子。
海因莱因沉吟道：“小道消息我听过几个，只是各方面证据不足，现在下定论还太早。”
“我有预感，这次事件绝对跟真理圣教脱不了关系，前不久听第六骑士团上报称，伊里特尔①政府的人似乎跟真理之门有些不清不楚，审判庭正在着手调查此事。真是麻烦，那么多年过去了，那群蛇鼠之徒还不叫人安生。”
年轻骑士有些话痨，刚见面就自顾自说了很多话，说着说着意识到身边有其他人在，好奇的打量我俩。
“这两位不像是军队的人，瞧你们似乎是华夏修士，不知道怎么称呼？”
我赶时间，不想跟他们扯那些没用的，倒是黑翼主动接过话茬，“在下罗尔森，来自安全局情报科，旁边这位是我的朋友，B级猎客。我们来是为救人，也经过了希特凯威斯先生的同意。”
“救人？那正好，我被临时调任救援先遣组，一起走吧，如果...”
男子还想继续说什么，可我实在不想等下去，直接打断他的话，对海因莱因说道：“实在是时间紧迫，我们要马上动身，前辈请自便。”
当下运转灵能，朝教堂飞去，黑翼脚踩飞行符，紧跟在我身后。
远远听见那男子牢骚了两句，说我太急性子也很无礼，不过我没往心里去。
部队派出的无人机群在教堂上空聚集，探照灯的光柱叠在一起，将周围映亮如同白昼。专用于侦查的机型降低高度慢慢靠近教堂并保持一定距离，无数道扫描玄光从无人机上射出，开始收集数据。
罗格斯的地面部队将大教堂团团围住，没有太过靠近，而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一支约有几十人组成的先遣部队走了出来，在海因莱因的带领下向着大教堂迅速开进。
我们渐渐靠近时，并没有听到熟悉的唱诗声，唯有教堂纯白的墙壁与华丽的窗台雕塑同往昔一样典雅，从高檐垂下的蓝色旗条，在夜风中轻微摆动。
塔顶印有金色十字的纯白旗帜，让我不禁想起席雅拿回家的那本圣经，她对着金十字默念自己心中美好愿景的时候，脸上希翼的笑是那么的美丽动人。
我不是很懂她的信仰，但是席雅每次谈及自己的信仰时，她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里会有光在闪烁，虽然无法用声音念出经里的圣诗，但她告诉我把那些赞词念在心里也一样能让光明神听到。
我不知道圣经里的光明神在哪里，也不知道那所谓的神明会不会把席雅的前路照亮，我只知道此刻承载着席雅梦想的地方，黯淡无光漆黑一片，本该为人们带来爱的地方，却幽暗的仿佛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坟墓。
一切都是我的错。
我应该早点阻止她的，她不选择成为修女也就不会来参加典礼，她不来参加典礼也就不会遇到这糟心的事。
等我见到她我就劝她，不要再相信什么光明神了，就算没有圣经与金十字，凭一己之力照样能渡他人之苦。
微风拂面，没有送来温柔的花香，却刮来令人作呕的浓郁血腥。
腥味随着呼吸涌进喉咙，浓厚的味道仿佛每一丝空气都在血液里泡透了，使我内心产生强烈的排斥感，隐隐有种窒息的错觉。
这种感觉不同于以往，比起亡命徒作奸犯科的凶杀现场，和荒野中猎客小队猎杀妖兽的战斗场地，更加令人嫌恶，好似正在前往的地方并不是渡人传教的教堂，而是堆满枯骨的尸山血海。
来到正门前，我与黑翼闪身至大门两侧，保持高度警觉的同时等待了数秒钟。
刻有华丽符文的厚重大门紧闭着，门后如死一般寂静，也感知不到一丁点能量波动。但令人心神不宁的负面情绪却十分浓烈，与先前黑色结界上散发出来的东西如出一辙。
我看着黑翼凝重的面庞轻轻点头，两人同时伸手推门。
刻有华丽纹路的厚重石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没有机关陷阱，也没有择人而噬的黑色物质，在门的另一边是无尽的黑暗，更加浓烈的血腥味扑上面颊。
我稳住渐渐提速的心跳，定了定神，与黑翼一起冲进门内。
动身的一瞬间，我便切换好夜视的瞳术，待双脚站稳，即刻躬身扎步，与黑翼背靠背摆好防御姿势，准备迎接敌人的攻击。
一片死寂...
没有想象中的截击，别说敌人，就连一个会动的物体都没有。
当我看清眼前的情景时，不禁愣在那里。
离我不远的地方，一具胸膛被劈开的半身女尸坐靠在柱子旁边，她是教堂的修女。
女尸仰头张嘴，整张脸苍白干瘪，皮肤充满褶皱，空洞的眼眶内失去水分的眼珠望向上空。腰部以下的身体消失不见，我就在她的正对面，可以清晰看到从巨大伤口中漏出来的内脏，血液将她纯白的修女服染成暗红，尸体身下是一大滩快要干涸的血。
“光照符！”黑翼点亮符卡放置于天花板处，整个前厅被光照亮。
随着我移动视线，一个又一个残缺不全、支离破碎的尸体映入眼帘，这些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教堂前厅的地板上，比战争片中的血腥镜头更令人背脊发凉。
断掉的半截手脚、只有一半的头颅，以及看不出形状的脏器等人体零件，零零散散铺满了地面。从尸体身上的衣服看，勉强可以辨认出死者生前的面目，其中有正装革履的男性宾客，有衣着华贵、浓妆艳抹的女人，也有不少身穿神官服和修女服的教廷人员。
突然一个矮小的尸体被我注意到，确切地说是半截尸体——那是一个从腰部断成两截的小男孩，他似乎被某种蛮力撕成两半，肠子脏器洒落一地，染血的脊椎骨扭成不可描述的形状。
“卧槽！这里特么的究竟...呕——”
旁边的黑翼终于没忍住，弯腰吐了出来。
我僵在原地，浑身冰冷，大脑一片空白。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先遣队的人，他们相继进入教堂，当所有人看清眼前的情形时，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我的上神——”
“光明神在上，这...这...”
“神啊！我看到了什么...”
没有人会想到，曾经的神圣的教堂，如今成了人间炼狱。
注①：伊里特尔共和国，地处中亚，是一个内陆国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