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昨夜之灯
端坐在镜前,年轻的跟妆师替一身白色婚纱的张凤盘起一头乌黑的长发。
张凤望着镜中坐于身后的陈雅兰问:
“你觉得爱和被爱哪个幸福?”
“我选前者,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站于新娘身旁的郑君君接口道。
“没问你。”
张凤直言不讳地说。
“雅兰,她对你讲话也这么冲吗?”
郑君君努努嘴嗔怪道。
陈雅兰向两人浅浅地微笑。
低头看向自己右手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她恬静地说:
“默默守候,看着身旁的他因你而变得更优秀。”
“也要看对方值不值,不然就是为他人做嫁衣了。”郑君君道。
“钟奕铭不是那种人。”张凤说。
“我知道,虽然只匆匆见过两次,但这男人的眸子是难得的清澈。”郑君君说。
“是吗?”
陈雅兰狐疑地问道。
“雅兰,谢谢你今天能过来。”
张凤故而岔开话题说。
“你与我客气什么?”
陈雅兰笑笑应道。
“钟奕铭送你过来的?”张凤问。
“啊。”陈雅兰应道。
“你们现在好吗?”张凤问。
“还那样。”陈雅兰应道。
“放宽心,你老公不是那种偷吃的人。”郑君君说。
陈雅兰瞥了眼张凤。
怎么将我同你私下说的话告诉她了呢?
“你又知道了?”张凤反问。
“男人不如我们女人长情,追求的时候千好万好,日久情便淡了。”郑君君说。
“说的你好似很重情一样。”张凤道。
“我还不够重情呀!婚纱摄影,司仪,摄像,车队,布置等等都是我们忙前忙后,你和尹骏像两个没事人是的。”郑君君道。
“君君,你觉得我丈夫是怎样一个人?”
陈雅兰有些突兀地问道。
“你老公的眼神通透,是个单纯的人。”郑君君说。
“你什么时候学看面相了?”张凤调侃道。
“姐姐,你看我怎样?”
年轻的化妆师笑问道。
“粉底涂的太厚,眼影又重,看不清。”
郑君君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
“姐姐,你说的太夸张了吧!我画的是淡妆。”化妆师说。
“她懂什么,同你瞎诌呢!”张凤笑道。
“谁说的?我看新娘子的眼里不存半点杂质。”郑君君说。
“怎么讲?”化妆师追问道。
“爱的死心塌地呗!”郑君君说。
“你这是夸我还是贬我呢?”张凤问。
“自然是夸你了!尹骏能娶到你是他的幸运。”陈雅兰道。
“从校园走到现实也不容易。”郑君君说。
“是初恋呀!”化妆师赞叹道。
张凤看着镜中的陈雅兰,她浅笑道:
“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陈雅兰会心一笑。
如果一厢情愿也算爱恋的话,尹骏自然就是张凤的初恋了。
她联想起自己和丈夫,嗓间不禁一丝酸涩。
……
接亲堵门环节,女眷们没有为难新郎,新娘的高跟鞋藏在床底下,尹骏兜了一圈没找到,郑君君用眼神示意其方位,尹骏半蹲着替张凤穿上鞋的时候,陈雅兰注意到站于新郎身后西装笔挺的男人与郑君君默契地相视一笑。
好嘛!伴娘和伴郎没找未婚的,却找了一对夫妻。
新郎新娘给女方父母磕头敬茶,礼节完毕尹骏抱着张凤走出大门,新娘的父母目送二人踏入贴着大红喜字车头绑着大红球的黑色婚车,两老眼中含着盈盈地泪光。
迎亲的车队浩浩荡荡,摄影师的轿车紧随着婚车同行,“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女方的亲戚陆续从电梯下来,孩子们奔跑着,嬉笑着,陈雅兰挽着张母回到楼上。
“这下了了您们一桩心事了。”陈雅兰浅笑道。
“操不完的心。”张母道。
“他们说要玩两年,暂时不想生孩子。”张父说。
“雅兰,你替我劝劝她,又不是二十出头。”
张母握住陈雅兰的手亲切地继续道:
“我们说的话她视若罔闻,她现在只听尹骏的。”
“尹骏不想要孩子吗?”陈雅兰问。
“他说和小凤认识的时间短,要好好弥补之前错过的时光。”张母道。
“尹骏若那时接受了张凤,他们的孩子都可以买酱油了。”
陈雅兰含笑轻拍张母的小臂说。
三人说话间,孩子们从一间房窜到另一间,在偌大的客厅里跑进跑出,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每次经过掏一把瓜子放入口袋,张母慈爱地微笑着将一旁的糖果塞在对方小手里。
“奶奶,妈妈不让我吃糖。”
小姑娘摇摇头道。
“你妈妈呢?”
陈雅兰柔声地问。
“妈妈下午才过来。”
小姑娘嘴嘟嘟地说道,她两眼盯着那盘果盆,抿了抿下嘴唇。
“雅兰,这是我妹妹的外孙女。”张母介绍说。
“阿姨好。”
小姑娘奶声奶气地喊道。
陈雅兰取了一颗糖,揉开外面彩色的包装纸放在小姑娘面前,她柔声地说:
“吃一颗喜糖,沾沾喜气,妈妈知道了也没事的。”
“谢谢阿姨。”
小姑娘说着将糖果含入口中。
“你叫什么名字呀?”陈雅兰问。
“李甜甜。”小姑娘说。
“甜甜,你猜猜阿姨肚子里是弟弟还是妹妹?”
张母亲和地问道。
“是一个漂亮的小妹妹。”
小姑娘舔舔嘴唇道。
身后有个男孩一边叫着一边朝她这边招手。
“我过去了!”
李甜甜向三个大人稚气地笑着跑开了。
“男孩女孩生一个就好,我们现在年纪不大还可以帮他们带带孩子。”张母道。
“儿女自有儿女福,想那么多干嘛?”张父插上一嘴。
“伯母,我会劝她的,女人的生育年龄和男人不一样。”陈雅兰安慰道。
“小凤自己还待过生殖科呢!这个道理她不懂吗?哎!”张母不由叹息道。
“雅兰,难为你大着肚子一大早过来,小凤她内秀,从小到大的朋友只有你一个,当年你结婚,她是想赶回来参加的,不巧那时得了肺炎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张父言道。
“哦,她怎么没和我说?”陈雅兰问。
记得那时张凤给转了一个人情大红包。
她还笑话对方是不是多按了一个零。
张凤回说:多的退还给她。
忘了自己后来有没有退钱,那几天陈雅兰为婚礼事宜忙得天昏地暗。
“小凤有时说话不经大脑直来直去的,有时又缄默不语造成误会。”陈母说。
“张凤就是吃亏在她那张嘴上。”陈雅兰说。
“是呀!”陈父附和道。
张家在小区对面“日影百货”旁的酒家订了席,陈雅兰给钟奕铭去电没打通,留言让其不用过来接她,拨去父母家,丈夫不在那里,心思一阵纷乱,她打翻了手边的茶杯,站起身水溅湿了她的皮裤,张母取来纸巾替她抹干,服务员即刻上来清理了桌面。
“别急,兴许是手机没带在身边。”张母劝慰道。
“伯母,奕铭可能在画室。”
陈雅兰说着心也随之安定了下来。
散席后,张母将一份打包的饭菜递给她。
“给你先生带过去嘛!”
陈雅兰退却不过,走出酒家,她叫的网约车已停在大门口。
……
经过道口,一道熟悉的身影一晃而过,她心头猛地一揪。
是小花吗?还是自己的眼花了?
“到了。”司机提醒说。
轿车在“铭兰画室”的台阶前停下。
陈雅兰扶着车身走下来,关上车门,轿车从其身侧扬长而去。
金属卷帘门挂到一半,玻璃大门紧闭,环形大锁圈住左右两扇门把手。
她掏出包里的手机再次向丈夫拨去号码。
“雅兰。”
话筒那边传来钟奕铭夹杂着气喘的声音。
“你人在哪里?”
陈雅兰沉声地问道。
“我在健身房,你不说不用过来接了吗?”钟奕铭说。
深重的呼吸声听到女人耳朵里感觉心尖刺刺的。
她知道不该往那方面想,但是——
“收到信息也不给我回个话。”
陈雅兰口气不悦地说。
“对不起,我忘了。”钟奕铭抱歉说。
“我现在画室门口。”
陈雅兰闷闷地说。
“你等我洗个澡。”钟奕铭说。
“你让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在凛冽的寒风里等吗?”
陈雅兰不客气地反问道。
“好,我这就过来。”
钟奕铭在电话的另一头应道。
一刻钟左右钟奕铭风尘仆仆驱车过来。
深蓝色的羽绒服,下身一条休闲裤,手上提着一只黑色运动包。
他面露笑意走上前说道:
“张凤今天漂亮吧!”
“怎么这么久?”
陈雅兰跳过对方的问话,批头责问道。
“还好吧!”
钟奕铭看妻子的面色稍显凝重,他解释道:
“前面的交叉口堵了几分钟。”
他一边说着一边掏出钥匙解开了门锁。
“大门为什么不拉好?”
陈雅兰责备道。
“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钟奕铭说。
“让你换锁也没换!”
陈雅兰抱怨道。
钟奕铭默默拉开玻璃大门,室内开着暖气,里外空气明显的反差。
“你今天来过?”陈雅兰问。
“啊。”
钟奕铭应道。
“怎么又忘关空调了?”
虽然依旧是责备,陈雅兰的语气却软了下来。
钟奕铭解开羽绒服的拉链,露出里面的运动装,他脖颈及胸口一圈透着汗渍。
“又被你抓住了!”
钟奕铭调侃道。
“我去楼上给你热一下,张凤的父母好热情,给你带了饭菜。”陈雅兰说。
“我自己来。”
钟奕铭温和地接过妻子手上的塑料餐盒。
望着踏上楼梯的丈夫背影,陈雅兰为方才的龌龊想法感到愧意难当。
她摇摇头,想要将脑中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通通抛却掉!
你这是怎么了?
就算小花回来了又如何?
你的人格魅力难道还媲不上一个日趋步入中年的女人吗?
你的自信哪去了?
陈雅兰,相信奕铭就等于相信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