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阁。
阁子位于人工湖之上,下临荷塘,景致迷人,时时有清风拂面。入夏更有水车带动风叶送风,故名清风阁。
这里是廖一行的会客之所。
此时新荷未生,残叶已拔。波光潋滟,明净的蓝天白云,倒映在水中,清风徐徐,令人心情为之透亮。
“狄师弟,你可以尽量选择合适的副手,不论是何人,不论要多久,我都能找来的。”廖一行忧心忡忡,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他心中有数,狄雁来虽洞见过人,可是武功欠缺,而他的对手,却是荡血三魔。
狄雁来却摇摇头,上前一步道:“云州那边没有传来关于平潇潇等人的后续回报,大概他们得手后就已经离开云州了。葛巡使身负重任,临时抽调难免顾此失彼。卢巡使坐镇蓬莱,修真之地,相扰不宜。就让我带领年轻人过去闯一闯吧!”
廖一行看着自己的师弟,心下感慨。狄雁来武功虽然欠缺,可气势却是一往无前。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不论前面挡道的是刀山,是火海,他就没怕过。
狄雁来曾数次濒临绝境,最危险的一次,被狗急跳墙的一刀从下腹斜挑到右肋,缝了几十针才保住性命。
砍这一刀的人,名罗山虎,绿林大盗,著名刀客,烧杀掳掠、打家劫舍的主。
此人原本不在狄雁来名单上,可是圣使们四方巡行,他们的鲜衣怒马,吸引了不少来往平民的眼光。
“救命啊!”队列最前端的赤衣圣使,突然发现马前冲出了一个全身重孝的少妇,看那昂首迎着马蹄的势头,这女子竟然准备一死拦马!
赤衣圣使大惊,右手骨节咔咔作响,缰绳打得笔直,强行勒住奔马。左掌凝力,往马脖子一掌斩去。
他是马上过日子的人,骑术极佳,又拼尽全力,总算马蹄斜斜踏过。
可再也无法阻止坐骑失足,连人带马往无人的大道右侧倒去。
红马一声悲鸣,咔嚓一声响,就此折足,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一片灰尘。
红衣圣使先一步跳了下来,查看爱马之伤势后,却是双眼通红,悲声道:“赤蛇,对不起了!”
一柄短剑刺入红马的心脏,倒在地上的红马昂首扬尾,最后一次悲鸣。红衣圣使热泪滚滚,跪下抱住了马头。
那女子的帷羃落地,浑身战栗,眼神惊恐却坚定。看那眉眼,本也该是雪肤花貌,可面上一道刀伤,把她容颜毁了个干净!
路人都惊呆了,眼尖的已经发现那女子是著名的丧门星,钟寡妇。
这女子甫然出现,就令赤衣圣使杀了他的爱马,果然不吉利。
“是钟寡妇啊!克死三个男人的!晦气!”“是她啊,快跑!”“让开让开!!让路啊!”路人大呼小叫,互相推搡,人挤人,人踩人,个个都想第一个逃出去。
旁人连滚带爬,避之如避瘟神,钟氏女子却只是直起身子,咬着嘴唇,默不作声。
马铃声本已停止,这时忽然又再响了一下。被圣使团团护卫的那辆马车,车门打开了。
一个顶上有一绺白发的美男子出现在马车门口,目光自带威严,仿佛可以直透人心,道:“何人呼救?何事鸣冤?”
这男子便是近来声名大噪的狄雁来。
钟氏女子眼泪刷地落了下来,不顾地上泥块磕得膝盖生疼,跪行到马车前,哀叫道:“求圣使为小女子做主!”
狄雁来微微皱眉,道:“鸣冤之事,应当找官府。”便关上了车门。
钟氏女子惨叫道:“圣使,不要走!!求求你!”
狄雁来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钟氏女子不顾危险,死死攀住车辕,脸上沾满泥和泪,撕心裂肺地叫道:“小女子愿捐出全部家产,求志士报仇!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了!”
赤衣圣使们大惊失色,这女子的头就在马蹄旁边,马稍微一惊就会把她踏扁,她不要命了吗?
车内,狄雁来轻叹一声,道:“上天自有公道。你先回吧。”
这声音虽然轻,却异常清晰,入耳入心,钟氏女子一愣,松开了手。
车窗一开,伸出一只手,比了个手势,停了一下,随后关上了窗。
依旧坚定而有力。
钟氏女子那双因重重拒绝而变得灰暗的眼睛,终于有了亮光。
赤衣圣使们迅速过来,手脚利落地将女子和死马带离路旁,车马再次上路。
烟尘散去,只留下失去爱马的赤衣圣使和钟氏女子。赤衣圣使脸色颇有几分难看,却忍着没有发作,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钟氏女子点了点头,戴上了帷羃,多年的求告无门让她饱尝世间冷暖的同时,多了些男儿气质。比起那些娇柔婉转的弱女子,她的内心已经耸起了一座强大的山峰。
她看着赤衣圣使,年轻的脸上有风刀霜刻,马匹倾倒时尽力避开旁人,即使被她连累失去爱马,怒气未平,对她这样一个晦气女子也不存轻视,而是公正待之。
她有一种预感,这次沉冤要得雪了!
五天后,已经完成阶段使命的狄雁来得到了赤衣圣使的回报。
他打开了情报,这个钟氏女子确实是个奇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