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隆隆巨响,地面开始震动,似乎有什么怪物镇压千年,终于要从地底冲出来了!
灰尘大作,如云浪翻滚。石屋摇摇欲坠。精密的机关受到影响,纷纷失控,数十支暗箭又射了出来。
萧鉴尘守在石屋门口,尺剑在手,将乱射的暗箭一一击开斩断,不放一支射入门,火花乱射,金铁交鸣。
又闻一阵尖锐的摩擦声,就像有刀子在割着鼓膜一般,萧鉴尘只觉心脏也跟着一起颤动,不由自主地想去捂耳,暗箭却偏偏不停。
所幸这声音戛然而止。震动停止。尘埃落定。
萧鉴尘一身冷汗,长吐一口气,探头喊道:“你没事吧?”
“还好。”林君在里面答道,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看来方才的狂风暴雨只是在屋外,对屋内毫无影响。
萧鉴尘放下心来,道:“那我进来了。”
林君道:“你来吧。”
屋内本就凌乱,此刻更是污七八糟,萧鉴尘的目光在杂物上快速扫过,道:“怎么没见到一个大坑?对得起刚才的动静?”
林君亦摊手,道:“没办法,机关年久失修,开到一半就动不了了。”
萧鉴尘道:“所以你一无所获?”
林君道:“也不是吧。至少知道地下是空的。”说着,用小锤子敲了敲地面,果然,回音悠远。
萧鉴尘撇嘴,道:“这我也知道啊!”
林君抿嘴而笑,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气味?”
“气味?”萧鉴尘好奇地吸了一口,除了陈年灰尘的干枯气味,大概就是——铜锈味?
“铜锈味?”萧鉴尘不确定地道。
林君点点头,道:“还有铁锈味。”
萧鉴尘眼珠子转了两转,试探道:“该不会地底下都是宝藏吧?”
林君一笑,道:“有可能哦。”
萧鉴尘突然兴奋,道:“那你还等什么,赶快想办法打开啊。”
林君摇摇头,道:“机关总枢都断掉了,哪还有什么办法打开。除非雇个上百人过来硬挖。”
萧鉴尘道:“普通人怎么能从江底过来啊,开什么玩笑!不是还有另外一条金主送供养的路呢?”
林君叹道:“就在你眼前。”
萧鉴尘睁大眼睛,看着眼前一堵石墙,满面不解地道:“你是认真的吗?”
林君推开手边一块石砖,拨动里头的开关,只见那堵墙缓缓沉入地底,露出背后的方形出口,那本是一座求生之门。
可这求生之门,已被木头石块堵得严严实实,成了绝望之路。
萧鉴尘用尺轻轻一敲,填塞很实。用力一推,脚下都要打滑了,堵塞物仍不动分毫,就像蚍蜉撼大树一般。
他不死心地又朝墙上踹了一脚,带起一片尘土,却痛了自己的脚。
萧鉴尘立马承认现实,道:“这条路是不能指望了。”
林君道:“不错。”
萧鉴尘悻悻退后,皱眉苦思,突然道:“不对啊,若这里曾定期运送大批物资,怎么好像积灰数十年的样子?”
林君道:“这就是最有意思的伪装了,我也想了半天,因为那些灰尘很自然,一层一层加上去的,看起来并没有做假。不过看到墙上的擦痕后,我终于有了方向。”
萧鉴尘道:“墙上的擦痕?”
林君道:“这石屋墙面本就不平,打磨也很粗糙,有什么擦痕都不奇怪。不过还好,我也是此中高手,总觉较新的擦痕,垂直方向的比较多。”
萧鉴尘道:“墙上有比较多垂直方向的擦痕?”
林君道:“是的。所以我怀疑,我们脚下踩着的地板,本来应该在头上。”
萧鉴尘歪起头,忍住笑,一本正经地伸出大拇指,道:“天才的想象力。”
林君不理他的嘲讽,看着自己握着的枢纽,道:“希望这个机关没坏吧。”
他神色一冷,用力一扳,任凭脚下震动,平静得好像无事发生。
萧鉴尘却是又喜又惊,他能感到脚下地面在缓缓上升,仿佛踩在了能自动伸展的天梯上一般,头顶的空间也渐渐减小。
只可惜,地面升不到一尺,便碰到了那些从四周墙壁伸出来的杀人机关,卡住了,无法继续升顶。
林君扳回枢纽,地面再度回落,一切又归原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林君道:“现在你相信,地板也可以是平机了吧。”
所谓“平机”,就是民间所谓的吊顶,即架在大梁下的木板,美观之余,防止灰尘下落。富贵人家的平机,多有彩绘装饰,比如之前的舞殿,就有精美的彩绘平机。
萧鉴尘兴奋地这里敲敲,那里摸摸,忍不住夸道:“大庄主,说真的,我真是越来越佩服你了。”
林君依旧平平静静,面无得色,道:“这本就是我的领域,熟能生巧罢了。”
萧鉴尘道:“可你为什么会觉察到地面的奥秘?我就没往那方向想过,简直不可思议!”
林君一字一句地道:“因为我的立足点,本来就是大地。”
萧鉴尘反复咀嚼这句话,竟有片刻失神。
可他毕竟是少年心性,活泼劲儿又占了上风,跺跺脚,很是遗憾地道:“哎,脚下金山银海,我们居然打不开。”
林君道:“你又知道是金山银海,我只知道下面有铜铁罢了。”
萧鉴尘道:“铜不就是钱吗?至于铁……”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
林君一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替他作了总结,道:“不像是有宝气的样子,倒像是有兵气的样子。”
萧鉴尘道:“怎么会?”
林君淡淡道:“这些自相矛盾的机关布置,是想让后人发现呢,还是不想让人发现呢?如果是财宝,那一定是不想外人发现的。”
萧鉴尘倒吸一口凉气,道:“如果下面是个兵器库,那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建谷之人如此奢靡,他究竟是什么人?”
林君道:“不知道。去了垂明岛,也许就知道了。”
说着,关上墙洞,转身就走。
萧鉴尘急忙拉住朋友,哀求道:“不要这么急嘛,再给我十天时间,看我把舒望谷翻个底朝天!”
林君回首,笑意如水,目光温柔,言辞却冷如寒冰,毫无余地,道:“你忘了云州城外的游荡朱邪无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