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凤求凰
书名:桃花开 作者:纪春晓 本章字数:5355字 发布时间:2022-08-17

李家的洋小姐回来了,可是把江城一众年轻小伙子眼馋坏了,尤其是城门口的惊艳亮相,更是被传成仙女下凡的桥段,直把那些还没见过小姐芳容的江城人遗憾的顿足捶胸,一时间江城里凡是跟李家说的上话的人家无不借故登门拜访,只为了一件事:那就是给小姐说媒,一开始李老爷还乐呵呵的见见,毕竟女大当婚是老规矩了,老掌柜乐得自己的宝贝女儿早日找到个如意郎君,可是一个个所谓的俊后生都是些酒囊饭袋之流,不用说才能过人就是老实本分的也没有,识文断字压根不行吃喝玩乐倒都是一把好手,老李索性高挂免战牌,来了个抱恙在身谢绝会客,消息一散开来,很多人都是自动离开了,但是也有人就在这样的时候才扣响李家的大门。

 

来人也是姓李,是个极聪明的生意人,江城人多是粮米发家,他则是把主意打到米糕米粉米油米皮子这些玩意上,再加上城里独一份的农具生意,也是江城上有一号的人物,登门拜访老李的理由无非就是探病,老李记得自己跟这个李老板没什么来往,于是只让李忠招待看茶推脱不见,直到茶水已经添的没有一点颜色,这才站起身来,李忠心想总算要走了,可是他没往门口走而是在会客厅外的院子里闲逛,这是花园边上的一个小会客厅,被两个月亮门夹在中间,一边门通花园,一边门通出府的路,平时除了花匠没人来,李忠索性后面跟着,只见他转来转去最后目光定格在墙边的一排刀枪架子上,李忠也是闲得无聊上前解释“我们家老爷平时爱舞弄两下就置办了这些,您有兴趣?”这位李老板眼前一亮,转身就朝门口跑,不大功夫又折返回来手里拽着一个年轻小伙子,岁数不大但是身形壮硕眉宇间有几分英气,看着很顺眼,但是眉毛扭着嘴巴撅的老高,一看就是不情不愿被拉进来,见到李忠也没说话,就那么梗着脖子斗气,李老板一边给李忠陪着笑脸,一回头又黑着脸朝年轻人训斥些什么,纵使全身都在抗拒,小伙子还是动作了起来,李老板招呼李忠往会客厅里去,留着小伙子独自面对放满刀枪剑戟的兵器架,李忠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见小伙子已经把一杆大枪拿在手里,掂掂重量又猛挥几下试试趁不趁手,随即开始耍起花枪来。

 

李忠虽然看不懂武功套路,但是这一招一式干净利落,再加上小伙子本来就精神,李忠只觉得英姿飒爽英武过人,最后一个漂亮的回马枪作为收势,结束了这一场精彩的表演,会客厅里的两个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到一老一少两声“好”在两头响起,循声望去就见到老李跟月华分别在两边的月亮门站着,开始自然是静静地看,这最后的回马枪太过潇洒,所以父女两人不约而同的叫起好来,他们叫完倒是把院子中间的小伙子吓了一跳,像一只受惊的兔子险些把手里的长枪都扔了,月华顿时乐的哈哈大笑,跟身边的丫头小红调笑“你看他这么大人,一点都经不起吓似的”老李一个严肃的眼神飞过去制止,月华悻悻的躲回花园里接着采花去了,李老板可不管什么严父训女的戏码,一个箭步冲到老李身边“李兄啊李兄别来无恙,进来身子可好些了嘛”止不住的寒暄,老李随声应和着,眼神却一直在那个小伙子身上打量。

 

李忠知道老李最不爱这些寒暄,便把话题往小伙子身上引“李老板不用担心,我们老爷好着呢,我倒是对这个舞枪的小伙子很好奇,咱们屋里说屋里说”随即不由分说的把李老板往屋里引,老李则是抢先一步进到会客厅里,早早的坐好了,如此以来李老板也没什么说的了,两人落座,李忠出门看茶只留下两人,李老板哎!哎!的叫了两声也没留下李忠,正纳闷这个人好奇怪,不是问小伙子嘛怎么又走了,可是话都到嘴边了怎么也要一吐为快,对着老李一股脑说个痛快“这是犬子李子健,自小喜爱舞刀弄枪的,我这偌大家业他尽是一点都看不上,把白花花的银子都送进拳院武馆去了,您说拳脚这玩意不当吃不当喝的,学他干嘛哟,这不是听闻李老兄身体抱恙,特地带他来拜谒拜谒,顺便也见识见识这李府的气派宅院”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听着外面哎呦一声,循声看去李忠略有慌张的端着茶牌进来了,看茶的时节,老李看到茶盘上撒着不少茶渍,未等出言询问,李忠便主动说起来。

 

原来是李忠端着茶刚过了月亮门,不小心脚下绊了一跤,这才哎呦一声,手里的茶盘眼看就要脱手,李子健箭步冲将过来,稳稳一个马步在李忠前面停住身形,一手托住李忠胸口一手接过茶盘,五根手指稳稳当当举着,可这一磕一碰难免洒出来一些,李忠惊魂未定之际就被李子健强有力的手臂托起来了“大叔,您慢着点”李忠连连称是,接过茶盘就进了屋。

 

李忠说话间流露出满满的欣赏,李老板这会再不说什么练功无用的话了,反而生出一股骄傲来,老李也不理会“叫他进来我见见”李老板大喜过望三步并做两步冲到门口,把子健拉到一边细细叮嘱一番才又重新回来坐好,高声呼喊一声进来吧,李子健这才低头垂首,迈着稳健的步伐的走进会客厅“小子李子健给您见礼”抱拳拱手弯腰,老李捋着胡子上下打量眼前的小伙子,身材修长健壮,样貌平平却很顺眼,主要是这股子精神气很得老李的喜欢,“平时喜欢操练拳脚?”子健回答“强身健体,锄强扶弱”说到扶弱的话,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激动,子健的脸色有些涨红,“我这里有练功房还有些拳谱,想玩玩就常来”李老板喜出望外“一定常来一定常来,今天不打扰了”说话就要拉子健出去,还没转过身去就听到“既然李老板有事就先忙,子健要是没什么要紧事,就留下吃个便饭”李老板没有不答应的,开心叮嘱子健要规矩点,然后就离开了,只留下子健站在厅堂之上手足无措。

 

老李这时候也不端着了,一阵爽朗的笑声招呼子健到自己身边坐下,看出子健有些紧张开口安慰道“叫我伯父就行,年轻的时候我对拳脚也有涉猎,现在上岁数不愿意摆弄罢了,你刚刚演武的枪法有什么讲究嘛”听到这个问题子健顿时来了兴趣,什么叫拦哪个叫拿怎么是扎,平枪怎么使崩枪怎么使,双枪对着单枪后出手占先机,单枪破双枪先出手要吃亏,老李听得酣畅淋漓,子健说到兴起之处忍不住要在刚才的空地上演示一番,老李也跟着学上几招,一老一少痛快极了,李忠来请了三遍用饭,老李才拉着子健往偏厅去吃饭,此时的子健也不拘束,坐在饭桌上才发现桌上还有一个俏丽的小丫头,老李还没落座就站起来“爹用饭”老李摆摆手示意她坐下,继续对着子健说话“子健吖,别拘谨放开吃,习武之人不吃饱哪行呢,我这里管饱”

 

子健当真就让给换了个大碗,有小汤盆那么大,满满一碗米饭,随着老李一句大家吃饭,子健便开始风卷云残的进食,跟没有经过咀嚼似的大口吞咽,速度很快却还能保持进餐礼仪,没有吃的满脸都是没有把碗筷撞击的啪啪响,更没有夹菜撒的到处都是,就只是快罢了,老李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明白这是个有礼数的好孩子,有心的看看月华,月华也在盯着这个不曾见过的年轻人,尽管忠伯已经提前告知过自己,可还是被他吃饭的样子惊到了,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跟自己一样稚嫩的小伙子可以吃这么多,而且吃的那么认真,眼里除了饭就是菜,心无旁骛的样子把月华逗笑了,银铃般的笑声引来老李的嗔怪,子健也是看着月华尴尬的笑笑,放慢了进食的速度,手里端起的碗也放下来,老李解围“这是我女儿月华,跟你同庚,素常宠坏了,你吃你的别管她”老李说完,月华还以为子健会对自己一通夸奖,跟之前的那些所谓公子一样油滑,没想到子健只回了一个嗯字,然后又把大碗端起来跟刚才一样吃起来,一样的旁若无人,这下月华可是乐坏了,老李解围借了个寂寞,这个小子生硬的有些可爱,憋着笑说了声父亲我吃好了,赶紧离开了,出了偏厅就咯咯大笑起来,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子健还在狼吞虎咽,只觉得他傻的有趣。

 

回到自己的房间本来要睡会的,李忠敲门说月华小姐之前一直在找的《晓楼集》已经找到了,现在就在书房里,月华一听顿时困意全无,火急火燎的冲出门,李忠紧着叮嘱慢点慢点别摔着别摔着,月华才又恢复了大家闺秀的步态,到了书房书就放在靠窗的桌子上,月华捧在手里就赶紧看起来“湘君秋水盈盈望向李玉,一声李郎不待出口,心中一紧,当下咳出一滩殷红的鲜血,李玉在门外焦急的跳脚,此时也顾不上礼数,吱吖一声推门而入”正巧这时书房里也是吱呀呀门分左右,子健进来了,看的入神月华并没有从书中抽出神思来,子健吃完饭后得了老李的吩咐,说是自己很久没有这么抻动筋骨要歇息一会,让他自己去书房翻翻拳谱武术概论什么的,子健这才来到书房,看月华没动静也就不想打扰她,索性门也不关就那么敞着,自己从书架上挑出一本《太祖长拳》仔细研习。

 

两个人一个江湖快意一个红粉佳人,虽然没有交流但是青年男女一左一右倒也是好看,“形容枯槁病体恹恹,湘君不愿让李郎看到自己的样子,始终把手绢盖在脸上,李玉热泪直流,嘴里只有喃喃的唤着湘君,伸手要把绢拂去,湘君微微别过脸去,李玉坐在床头,挥手抹泪把腰间别着的圣贤书抽出,盖住地上的污血,是我痴傻辜负娘子真意,累你至此番境地,不愿独活只愿共死,热泪滚烫滴滴洒在湘君肩头,惹得她整个身子颤抖不止,李玉心疼的把她抱起靠在自己怀里,拂袖为湘君擦去嘴角的血污,我不好看了吧?娘子说哪里话,天上仙子地上洛神不及娘子万一,又说傻话,你痴傻至此我却独独卿心于你,我也是痴人一个,如此你我二人倒是般配了,几句话说的李玉心如刀绞,若不是家里横加阻拦若不是自己优柔寡断,湘君何至思念成疾累病到今日,再不能与李郎为新妇,夫唱妇随宜室宜家,再不能。。未及话终湘君身死,天哭地伤,李玉悲恸心死肝胆俱裂一旦昏厥,二人倒在一处,境遇如何且看下回”

 

看到这里,月华早就涕泪俱下,从低低的啜泣声变成小声呜咽,惊动了一旁的子健,好在书房并无旁人不然要说不清了,小心翼翼的走过去递上自己的手绢,月华先是一惊看到是他,傻小子满脸扭捏,接过手帕擦擦脸上的泪,随即翻了一个白眼“哼!都是胆小怕事的坏男人”手帕扔回子健身上起身就要走,没走出两步又折回来,看着一脸无辜的子健又补了一句“小坏男人”拿起桌子上的晓楼集回房去了。

 

这一幕正好被赶来看情况的李忠撞见,撮合子健跟小姐是老爷的主意,可李忠总是不放心,在老李跟前一说弄得老李也有些担心,李忠刚到书房门口的台阶下边,小姐就一脸泪花的走出来直奔自己的房间去了,屋里一看李子健愣在当场不知所措,李忠脑子里立刻就脑补了一出月华被欺负的场面,赶紧通知老李,老李一听就坐不住了,先到月华处看看,在门口都能听见里面的哭声,嘴里还说着李郎李郎什么的,老李更加认定李子健有问题,冲进书房打算来个兴师问罪,又怕问出个什么来自己承受不住,另外月华的名节事大,决不能莽撞,压住火气“李公子在我府上也待了好一会,我老李招待不周还请见凉,现在还请移步出府去吧,我们要谢客自省了”不由分说李忠便连拉带拽把李子健轰出大门口,等子健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大街上了,整个一糊里糊涂摸不着头脑,然后一想反正一开始也不是自己愿意来的,就是可惜一屋子的武书了,眼看着日头西斜自己折腾一天也累了,索性回家歇着去。

 

晚饭时节老李忐忑的等在偏厅,没想到月华蹦蹦跳跳的就来了,一如往常,老李看看李忠也是一脸的不解,让下人们都下去只留下李忠在跟前伺候着,老李轻声问“月华吖,我怎么听说下午还哭了呢,有人欺负你吗?”月华放下筷子把嘴里的食物嚼碎咽下去“没有啦父亲,是因为晓楼集太好看了,您知道嘛,湘君跟她的李郎那么相爱却天人永隔了,看的女儿哭了好久”“那李子健?”月华一听也反应过来“对呀,李子健那个傻小子呢,怎么没来吃饭”老李面露苦色,李忠赶紧解释“月华小姐,李子健家里有事先行回家去了,明天再过来拜访,小姐觉得好吗”月华正吃的开心,也没觉得有什么点头说好,可是这一幕在老李跟李忠看来却是少女怀春动芳心的模样,这不都期待跟子健来往了嘛,所以两个老头再说起子健来,大有看女婿的意思了。

 

第二天又差人去请子健到府里玩,来人对着李老板特别客气,李老板回想自己昨天去李府拜访,连看门的对自己都没有好脸色,现在这样的转变让姓李的更加确定,必然是李家小姐看上自家子健了,催促着子健赶快过去李府陪着李家小姐,自己也好开始自己的计划。

 

李子健直接被引到李府的花园,月华正在花上扑蝴蝶,看到子健还以为是他又来自己家玩,哪里想得到阖府上下都把这个李子健当成新姑爷看待,今天更是直接请过来的。子健只想着李府有书看并不在意其他,等到没人的地方再溜到书房呗,心思九转打定主意。而月华看他只傻站着眼睛左右环顾就是不看自己,还以为他是因为昨天的事生气呢,率先开口“李子健是吧,昨天不好意思哈,我看书太投入了,不是故意要说你的哟”子健压根不在意只淡淡回了声“哦”月华一听就不开心了,心里想着这个家伙怎么没有一点心胸,自己一个女孩子都道歉了他怎么还是不依不饶的样子“喂!李子健你还在生气吗”子健懵懂回答“没有吖,干嘛要生气,我没有气可生吖”

 

一脸真诚的样子,月华立刻认识到自己多想了,这个李子健还蛮有意思的,岔开话题“你来我家干嘛来了”子健回答“来看书,书房里好多喜欢看的”“那你就去看嘛”又是回了一声哦,转身朝着书房去了,真是一块木头,月华看着他的背影说到,更可恨的是经过他这么一闹自己玩闹的心情全都没有了,只好奇那个傻小子到底在看什么书,放下扑网往书房走去,刚刚靠近书房就见到书房前的空地上,子健一手拿着书一手在比比划划的,直把自己拧成麻花一样的才罢休,月华咯咯直乐,子健放松身形也跟着一起傻乐。

 

年轻人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很快俩人熟络起来,月华拿着书帮子健演武,子健给月华读晓楼集的故事,怕她自己看又哭得梨花带雨,正在谁都觉得两个人渐入佳境的时候,没想到子健的父亲李老板又整出许多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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