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马车内。
武媚娘小丫头撩开马车帘子,看着李泰的背影,嘟着嘴气呼呼说道:“魏王舔着脸跟来,又是想看看跟着王爷有没有便宜占,丝路上就有不少他的产业,当初吐谷浑的商铺,王爷给了他一间店铺,可是他为了多要一间店铺,每天早上五点就起床,去王爷门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装可怜,王爷被他折磨的实在没办法,就又答应卖给他一间。”
“王爷走路碰到一堆狗屎,只要王爷指着狗屎说这值钱,魏王也会抓一把回去收藏起来的!”
崔莺莺和苏婵儿听着这个丫头埋汰李泰的话,不由莞尔笑了起来。
苏婵儿说道:“魏王跟王爷走得近也没什么坏处,一点银钱的事情,算不了什么。”
“你一个小丫头,别掉到钱眼儿里了,到现在攒了也有百十贯了吧。”
“让你存在王爷的票号你偏不,每次出门都用包袱带着,你不嫌累吗?”
崔莺莺看着害羞了的武媚娘,不由笑了笑。
当初她刚入长安,为了了解李恪,刻意的接触武媚娘,对于这个小丫头的身世了解。
喜欢攒钱的原因,她也明白。
崔莺莺转移话题说道:“入蜀这一路,冷冷清清的,看来我们关陇系这位俊杰,真的是严防死守的很厉害。”
“要我说,益州都是一群白眼狼,当初要不是殿下,益州得死多少人!现在一个迎接的百姓都没有。”小丫头愤愤不平的说道。
苏婵儿伸手戳了一下武媚娘:“性子不要这么刻薄,你当初不还跟我说,王爷愿意付出真心真情感,所以能够得到无数人的拥护吗?”
“益州的百姓只是不知道王爷入蜀的情况,沿途遇到很多百姓,知道是王爷的队伍,不都是激动的流泪感恩吗?”
“裴承先故意压着消息,再加上裴承先入蜀之后,用些卑鄙手段禁止了恪报在益州的发行,益州知道王爷入蜀的,也只有那些官员了。”
小丫头媚娘羞涩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我些替王爷,对益州的情况有些不忿罢了。”
……
成都府。
裴承先放下一份从关中送来的恪报,冷哼道:“把最无价昂贵的知识作成最廉价的东西,好大的口气,倒也是咱们这位吴王能够说出的话!”
许敬宗冷笑说道:“所以说,他是全天下士族的死敌,当今在位,咱们不好杀他,只要太子登基,第一个就收拾他。”
“太子未必会真的下杀手。”裴承先摇了摇头:“太子可始终记得李恪当初为他求情的事情。”
“到时候可由不得太子,这一次又如何,皇权不一样输给了士族吗?”许敬宗信誓旦旦的说道。
“太子难不成还能有当今的魄力和杀伐果断?当今是马上打天下的皇帝,太子终究是个继承者,只要我们发动起来,他不想杀也得杀!”
“不染点兄弟血的皇帝,怎么能称之为皇帝呢。”
裴承先瞥了眼许敬宗,惊讶于这个人的胆大和狠辣。
不过这都是大家私下里说说的话,说了就说了,私下里,士族中没什么不能议论商讨的。
“许前辈,益州本土派如今都没有动静,想来是会对李恪敬而远之,依你之见,有无必要在暗示他们一下?”裴承先请教道。
许敬宗笑着摇头说:“没有必要,他们现在吃的是别驾你的饭,这些人都是聪明人,他们不敢吃着你的饭,砸你的碗!”
“裴承先呢!我要见裴承先!”就在此时,外面传来愤怒的大喊声。
“长孙小公爷?”许敬宗不由皱了皱眉头:“他是不是因为我们冷落李恪来闹事的?”
吱呀!
门打开,衙役冲进来,汇报道:“刺史大人,长孙大人带着孙神医闯进来了,小的们拦不住。”
裴承先立即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摆了摆手说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衙役下去,他等着长孙冲的时候,对许敬宗说道:“长孙冲一定又是来给孙思邈索要医学学塾的费用,孙思邈这个人是个神医,还不能得罪,可那个医学学塾,各种要钱,孙思邈上次来,做了一个帐,一年竟然要三万贯!这是李恪答应他的,不是我裴承先,我是绝对不会给他的,益州刺史府没有这个钱!”
许敬宗知道,有这三万贯,裴承先宁愿纾解国库作为政绩,也绝对不会交给孙思邈,培养一些看不到任何政绩的郎中。
“裴承先!”
就在裴承先与许敬宗说话的功夫,长孙冲拉着孙思邈怒气冲冲地冲进来。
“长孙兄,孙神医,快坐,快坐。”裴承先连忙起身,脸上堆满了笑容,走到长孙冲面前拉着孙思邈和长孙冲入座。
哼!
长孙冲甩开裴承先的手:“今天你把医学学塾的府库拨款交给孙神医,我长孙冲心平气和地给你道歉,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小公爷消消气。”许敬宗在裴承先尴尬不知如何作答之际,笑着开口,缓和局势,他询问道:“小公爷,这笔钱粮的数额实在是太大了,而且我觉得这医学学塾也没有必要开这么大对吧,孙神医带个三五个弟子就好了……”
“放屁!”长孙冲都忍不住骂粗话了:“当初我我哥亲口许诺孙神医,由益州府库出钱粮在益州开设医学学塾,以此为条件,孙神医才为益州研制各种中成药。”
“蜀药已经有好几个药品在蜀地开始售卖,反应良好,你们都准备要销往关中,江南等天下各地,你们赚的钱,全都是孙神医给你们的!凭什么当初的承诺不算数了!”
“小公爷,这是吴王答应的,不是我益州别驾裴承先答应的。”裴承先也有些恼怒了。
他现在只要听到李恪的话,心中就反感。
实在是长孙冲用长孙氏这个姓氏,屡屡因为李恪与他作对,让他烦不胜烦了。
“终于说实话,说心里话了?”长孙冲冷笑道:“不是你裴承先承诺的,那好,孙神医马上要收回他的方子,从今天开始,中成药制药工坊不能在制作竹沥等几种药品!”
许敬宗连忙拉住长孙冲的手,谄笑着说道:“小公爷,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大家坐下来慢慢谈,慢慢谈。”
在许敬宗的劝说下,几个人落座。
许敬宗委婉说道:“长孙小公爷,孙神医的药方注册专利了吗?益州刺史府现在掌控着这几个药品配方的专利,按照吴王推行的专利法,这几个药方是不属于孙神医,是属于益州刺史府的。”
长孙冲眼中闪过一抹愤怒之色,可他还是抱着希望看向孙思邈。
哎!
孙思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长孙冲瞬间明白了,孙思邈是个神医,他只关心治病救人,配置的药方会不会对患者产生不良影响,治愈的效果怎么样。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把专利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而面前的这两个人最是无耻!
竟然拿着别人的配方去注册专利。
可恨!
他长孙冲来益州之后,和裴承先搭档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叫无耻!
裴许二人,简直就是狼狈为奸!
“小公爷,府衙这边也不是不想资助孙神医,实在是别驾大人的压力很大,你也知道,这笔钱肯定是不能从府衙出的,毕竟朝廷没有这种规矩不是,別驾坏了规矩,陛下还能饶得了別驾?”
“而制药工坊小公爷也知道,是属于益州刺史府和成都许多其他人共同所有,这些人不答应,你总不能让別驾大人以官威和权利压人吧?”
“吴王一直提倡服务型官府,就是要放下官威,长孙小公爷是吴王的兄弟,更应该理解別驾大人的为难……哎,益州这个地方,刚经历大灾,一切百废待兴,別驾大人已经是使出浑身解数了。”
无耻!
长孙冲被许敬宗这番话说的只能在心中暗骂一声无耻。
会当官!
他总算是见识了打官腔是多么无耻了,官字两张嘴,法也被许敬宗占了,情理也被许敬宗占了。
经过许敬宗一番话,优劣势转化。
裴承先心中暗暗想笑,长孙冲可没有其父长孙无忌的圆滑老辣,遇到许敬宗这种人,根本就不是对手。
注册专利、还有给李恪挖坑,却埋了魏征的万民书。
这些点子均都出自于许敬宗之手。
他现在越来越信服依赖许敬宗。
并且暗中学习许敬宗的这些手段。
占理了后,裴承先开口了,为难道:“孙神医,以孙神医你给皇后娘娘治病的身份,承先定是有求必应的,可承先是朝廷的官,这益州也不是我裴承先的私产。”
“朝廷的法度不能由我裴承先带头破坏,这样,我个人出三百贯,医学学塾先解燃眉之急,我去和制药工坊合伙的士族们商量商量,想办法看能不能凑出这笔钱。”
孙思邈无奈地看向长孙冲。
长孙冲这会儿努力控制着胸中怒火。
“裴承先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就是用制药工坊的份额换取了大约四万贯的财税贡献!”
“你可真会做官,以现在工坊的盈利能力,四万贯,你怎么不直接白送那些人!”最后这句话,长孙冲几乎是吼出来的。
裴承先的面色瞬间变冷:“长孙兄,看在长孙世叔的面子上,这些话我不与你计较!但是你今后再敢污蔑我,我只能上奏朝廷,你我合不来。”
“你说我白送,请你拿出证据!当时的工坊正处于推出新品,同时还在建设中,益州府库经过吴王大手大脚的赈灾连老鼠都不愿意光顾,我是没有办法,才只能引入其他人一起合伙做下去。”
长孙冲蹭一下起身:“孙神医我们走!”
走到门口,长孙冲扭头看着裴承先,不屑道:“裴承先,以前知道你是关陇系的人杰,你也的确有些能力,但是你的能力千万别只用在当官上!”
话罢,长孙冲扭头就走。
裴承先看着长孙冲离开的背影,脸色瞬间变冷,手紧紧攥住。
长孙冲若非是长孙无忌的嫡长子,他早把长孙冲清理出去了。
就没有一个下官对上官这么嚣张的!
“別驾,忍一忍就好了,当官要学会忍。”许敬宗安抚道:“吴王李恪不是马上就要到岭南了吗?”
“到时候找机会就可以把他们清理出去了。”
“嗯。”裴承先脸上怒气渐消,叮嘱道:“许前辈,你来安排一下,吴王经过成都的时候,我这个别驾总要迎接一下的。”
许敬宗脸上的笑容顿时变了变,他不想接受这个事情。
许敬宗甚至都准备找个由头,在李恪抵达成都的时候离开呢。
这会儿他已经没有办法拒绝,不然会让裴承先不高兴,他勉强笑着应道:“是。”
外面。
孙思邈叹了口气说道:“长孙公子不必生气了,回去后,老朽就把那些挑选出的孩子送回他们父母身边,可惜了,那一百多个有潜质的机灵孩子了,都是些好苗子。”
为了选这些有潜力的好苗子,孙思邈在蜀中治病的时候,可是下了一番苦功才挑选出来的。
学医术,尤其讲究灵性、悟性。
而且学医还得学习识字,某种程度,复杂繁琐比寒窗苦读考取功名都困难。
读书下苦功死记硬背还可以。
学医望闻问切,光靠死记硬背是不成的。
长孙冲拉住孙思邈:“孙神医不要灰心你再等等,里面的两个王八蛋只会当官了,眼里只有政绩和功劳了,他们不重视,我大哥重视,我大哥马上就要到成都了,大哥一定有办法。”
“那好吧,再等等,或许恪殿下有办法。”李恪提议他开办医学学塾,培养更多的良医行走天下治病救人,也正是李恪的提议,让潜心修道和行走天下治病救人的孙思邈有了这份热情。
只是他没想到,李恪走了,裴承先来了,除了对他本人尊重外,对他在做的事情一点儿都不重视。
……
三日后。
李恪就藩的队伍抵达成都府。
“拜见吴王!”裴承先领着益州府衙上下在城外迎接。
长孙冲、房遗直、杜荷等兄弟也全都赶回来了。
李恪骑马居高临下看着裴承先,说道:“免了,裴別驾本王要在成都府稍作休整,用不了太久,三四天就可以。”
“王爷能驾临成都,是成都上下的光荣,刺史府已经准备好王爷下榻之所,王爷的黑骑就在城外扎营安顿,城内已经准备好劳军的酒水,马上就会送出来。”
“多谢了。”李恪说道:“酒水就免了,黑骑行军中是不许饮酒的,至于其他的劳军之物,按照市面价格王府出钱购买,益州刚遭大灾,这钱还是留着恢复民生吧。”
“王爷爱民如子,令下官佩服,王爷乃……”
“这不是许敬宗吗。”李恪听着拍马屁的声音看过去,似笑非笑道:“怎么还没改一改你逢迎拍马的习惯?这一次本王来益州,你怎么没有躲着去山中竹林,美酒佳人作乐呢?”
许敬宗也不恼怒,面露讪笑。
“殿下,许敬宗如今是我的幕僚,这件事情已经奏报朝廷,经朝廷同意容许了的。”裴承先委婉的说道。
李恪深深地看了眼裴承先,怨不得裴承先现在只会做官了,有许敬宗这么个幕僚,处处学习许敬宗,不会做官都难!
而裴承先看似介绍,可话中藏着锋芒。
李恪唇角微不可察的上扬,然后说道:“就别堵在城门处了,裴別驾给本王带路吧。”
裴承先他就算是关陇士族,明面上他也是臣子,就算李恪是贬封岭南道,他也有权对裴承先呼来喝去。
“吴王请。”裴承先自然听得出李恪的盛气凌人,忍着作揖请的手势。
李恪跳下马,走到长孙冲等兄弟面前。
“大哥。”
“大哥。”
……
兄弟见面后,李恪走到孙思邈身边,说道:“孙神医,你的事情我知道,不用担心,很好解决。”
裴承先在前面带路,听着李恪对孙思邈说的话,不由皱了皱眉头。
李恪下榻在刺史府。
裴承先腾了出来。
回到前面官衙后,裴承先就找来了许敬宗:“吴王对孙思邈说的话,许前辈都听到了吧?许前辈以为他会怎么解决?”
“出钱,咱们这位吴王其实是很有钱的,工坊是伤残老兵的这就不说,真要用钱,李恪一样可以毫不费劲儿的动用,就说那那些专利,这些年都不知道积累了多么大的一笔财富,有人曾估算,这些年兄弟基金至少有一百万贯!”
裴承先听的都不由动容。
“这么多钱?”
“只少不多!”许敬宗十分肯定到:“香水、肥皂这些东西,我们虽然也研制出类似的,可质量太差,根本没办法售卖,就连西域人都只要老兵牌的。”
“大唐、西域各国,每年要购买走多少?別驾可有算过这笔账?”
裴承先点了点头,紧接着笑道:“好啊,吴王财大气粗,他如果愿意,我们没什么意见,这医学学塾要真能做成,虽然对我们的价值不大,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价值。”
“许前辈,安排一个简单的晚宴,就算是给吴王接风洗尘了,吴王不都说了嘛,咱们益州刚刚大灾之后,一切都要节俭。”裴承先一本正经的吩咐道。
“是,绝对不会让別驾失望。”许敬宗笑着答应。
裴承先的唇角也不由微微上扬。
……
“论钦陵,吴王你也看过了,这个忙我也帮了你,你在益州可别做什么违反唐律的事情。”成都最大的客栈一士族对论钦陵说道。
论钦陵拍着胸脯许诺道:“刘家主请放心,我不会让你难做的。”
被称为刘家主的士族男人这才松了口气,要不是他和吐蕃有着商贸往来,为了这条路子,吐蕃人求上门,他是真的不想答应。
吴王李恪,土门关一战杀吐蕃五万兵,吐蕃含恨铩羽而归。
从此再也不敢染指吐谷浑。
他虽然只是益州一个小士族,可也知道吴王的威风事。
论钦陵要是来刺杀的,他可就惹大祸了。
咚咚咚……
就在这时有敲门声响起。
刘家主开门。
“刘兄还真的是你,我们以为认错了。”
“王兄、贺兄、贾兄……你们怎么在成都呢?”刘家主看着站在门外的十数人,惊愕道。
“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快请进,快请进。这是我的一个远房侄子,常年负责跑吐蕃的。”刘家主担心论钦陵露馅儿,抢先介绍道。
相互认识后坐下,论钦陵则扮演起侄子的角色,给‘长辈’们斟茶,同时听这些益州本土士族们聊天。
“贺兄,你们怎么会来成都?”
“刘兄你呢?”
“我想我们都是因为吴王对吧?”刘家主也不遮着掖着了,免得这些益州本土士族同仁待太久,论钦陵露馅。
其他人纷纷点头。
贺兄拧眉说道:“听说恪殿下来了益州,我们就想拜会,据我所知,益州的大部分士族都悄悄进了城,有的像我们这样住客栈,有的住在成都朋友家中。”
“可大家都有些犹豫,要不要去拜见吴王,貌似咱们的父母官,裴別驾不愿意咱们见吴王。”
“要我说怕什么,大家都来了,难不成不见了?”有人提议道。
“可是我们得罪了益州的土皇帝,还能有好日子过,我们益州士族本就弱,裴承先这个封疆大吏还出自关陇系。端着人家裴別驾的饭碗,吃着人家的饭,难不成还要砸人家的场子?”
“要说这饭碗应该是吴王的,就曹富贵那帮人对吴王的尊重,吴王说句话,别看吴王现在调出了河西地区,曹富贵那些人恐怕一样会听,咱们就别想跟那帮人交易了。”
“何况他裴承先就算是关陇系,我们这么多益州士族,正所谓法不责众嘛,只要咱们这些人在这件事情上能够齐心协力,其实裴承先真是土皇帝也奈何不了我们。”
“那就一起联络其他同仁,大家如果愿意共同来扛,那就一起干。”
论钦陵听的心中震惊极了。
不是说,士族视李恪为眼中钉肉中刺吗?
怎么益州士族竟然愿意为了李恪如此?
“几位世叔,为什么宁愿得罪別驾大人,都要见吴王呢?吴王对咱们士族可不是很友好。”论钦陵忍不住好奇询问道。
刘家主脸色变了变。
其中一人笑着说道:“贤侄,你太年轻了,吴王可是有着点金之手的名称呢,只要吴王愿意漏点东西,咱们都能赚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