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记者愣了一下,然后说:“从何说起呢?”
尔岚看着她茫然的表情,摇了摇头说:“我说了你也会不懂的。那天,我爸又喝多了,回到家里,我们发生了点口角,然后呢,我就把他杀了,杀死一个酒鬼很容易,他也没有年轻时候力气大了,呵呵。至于我妈嘛,我不想说。反正都杀了。没办法咯。”尔岚痴痴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失落。
在尔岚努力学习,努力工作,终于从地下室搬出来,在大城市拥有了每一寸都按照自己的喜好装成的小家时,他的父母也知道了这个喜讯,不远万里从县城来到了他所在的城市,并要求和他一起生活,这叫养儿防老。
案发的那一天,尔岚回到家时,家里是空无一人的,他松了一口气,享受着一丝喘息的机会。可没过多久他又一次听到了父亲沉重的脚步声,那声音不论何时都能让他头疼欲裂,心脏像被人狠狠攥住一样无法呼吸,接着是如一个百年加诸在身的诅咒般的开锁开门声,父亲含糊地嘟囔着什么,嘴里喷着酒气,身上散着酒臭味出现在屋子里。
一切复位,好像一下子回到了那个黑白色的童年,尔岚习惯性地佝偻着身子,窝囊不讨喜地偷偷探出一只眼睛看着父亲,这时候,他应该躲起来,免得挨一顿毒打。
父亲猩红的双眼渐渐捕捉到尔岚,他只看了尔岚一眼,就失控地像野兽一样扑上前踹了尔岚一脚并说道:“跟个娘们似得!再用这个眼神看我试试!”
尔岚在这句久违的话语中忽然清醒,他像个大人一样站起身来,想反驳什么,却看着父亲把家里的一切弄得一团糟,在大咧咧仰躺在沙发上的时候,还打碎了茶几上他精心挑选的兔子摆件。
有根弦在尔岚的脑子里越抻越紧,他眼中一切的他自我慰藉的希望化为碎片,在父亲的呼噜声响起时,尔岚平静地去厨房捧来刀架,一番精挑细选下,他先拿起一把冻肉刀比量着父亲的脖颈,用力地深深把他钉在沙发上。
父亲惊愕地挣扎时,那经年累月善于家暴他和母亲的孔武有力的手臂在狂舞,尔岚想也没想用菜刀沿着骨缝将两只手臂肢解了下来,这时,父亲才终于没了气息。
心情大好的尔岚哼着歌,走到厨房的桌椅上,坐下慢慢削着凤梨,时钟在一分一秒地哒哒作响。
母亲不久后敲响了房门,尔岚高兴地开了门,接过了她拎着的一兜子菜。
“这屋里什么味儿?”
“妈,你先跟我来厨房,我有事跟你说。”
母亲坐在餐桌上捂着鼻子,尔岚亲昵地用水果刀递来一块凤梨在她的嘴边。
母亲掩饰都不掩饰地躲过去,看着他笑意满满的脸,逐渐皱起了眉头,她说:“尔岚,你不要做出这种得意的样子,很难看,跟你爸很像。”
在有意识之后,尔岚才开始幡然醒悟地握住母亲的手,就在刚刚,母亲这句话说完,尔岚就用水果刀猛地划开了她的脖子。
在枪决的前几分钟,那个女记者还在秉承着她的职业精神,渴望在将死之人的嘴里套出些什么。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尔岚摇了摇头,他看着女记者了一阵儿,想一想,冒出了他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句话。
“你可以跟我拥抱一下吗?”
女记者看着蜷着身子,外表比任何男性都无攻击性,甚至有些娘,怎么都跟穷凶极恶的杀人犯挂不上边的尔岚,她舔了舔嘴唇,手臂有些僵硬,半晌,她干干地笑说:“不了。”
尔岚点了点头。
在罪恶滔天,人神共愤的尔岚枪决之后,电视台对女记者进行了一次采访。
“苏玲女士,您对死刑犯当时提出的请求,为什么会拒绝呢,您当时内心的想法能不能告诉一下大家?”
苏玲的嘴角嫌恶地一抽,她的表情就跟吃了死苍蝇一样,还要勉强维持着自己电视机前的端庄形象:“我觉得,我很难以接受和这样的人,我们需要把人打上双引号,有亲密的肢体接触,这触犯了我的道德感和价值观,一想到犯人的所作所为,这是很令人唾弃泯灭人性的,我..我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嗯是的,最近呢,有专家提出了原生家庭这一说法,虽然犯人从没向世人诉说过他在家庭、父母中所受的遭遇,但也或许他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痛楚才导致他对父母痛下杀手?苏玲女士,您怎么看呢?”
苏玲干脆地摇了摇头:“我不赞同这一说法,我们总是在原生家庭中宣扬着自己的苦与泪,好像后天的所有不幸都是家庭所带来,我绝不认同,那我们作为人类的自主能动性哪去了?这一说法很片面,我们不应该凡事都在原生家庭中找原因。”
“嗯...”
“是的。”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