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泉寺山门居于高处,香客需徒步八十一道台阶方可登入,以此验证其对佛祖的赤诚之心。
“大哥,你是特意来接我们的吗?”少女声音响起,显然是那伯小姐。
邹野站于高处,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野儿,你真的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伯夫人满脸笑意,哪还有面对寤歌他们时的倨傲狂妄。
他们这一大家子在这隔空传话的功夫,钱大娘也没闲着。她赶紧拉着寤歌上前去给伯夫人赔礼道歉。
“夫人,这是老妇特意为您调配的美容养颜秘方,药效温和,独此一份。”钱大娘也不管对方搭不搭理她,搬起一个木箱就扔给了一旁的碎嘴嬷嬷。
伯夫人此时显然也没工夫搭理她们,连忙摧赶,“行了行了,你们赶紧走吧!”
今日此番行为本就只是想要敲打一下这位钱大娘,她身子还要这位大娘调理了,怎么可能真的发落于她?
钱大娘得令,连忙拉起寤歌就准备上台阶、进寺庙。
“钱姨,贡品!贡品!”寤歌小声提醒。
钱大娘脚步放缓,寤歌赶忙返回马车,拿起一个篮子就往大娘身边跑。
紧接着两人又手忙脚乱地往那台阶上而去。
期间经过邹野时,两人点头行礼,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皆长舒了口气。
“我的娘诶!刚也太险了!不是我说钱姨,你早就知道这伯夫人不好相与吧,那你还带我来?”进了寺庙,远离了那群人,这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那……那我哪知道那伯小姐会突然发难的?”钱大娘梗着个脖子拒不认错,“再说了,出门前我不是提醒过你要再三小心的吗?我可是有提醒过你的!”
“……你看你这怂样!还上过战场的人呢?”钱大娘说着还忍不住刺了刺她。
这话太过扎心,差点让寤歌直接梗在原地,“你!你别五十步笑百步,平日里你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还不是被那伯夫人吓得……”
说到这寤歌突然歇口,只见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眼睛里满是打量。
“不对啊!您不是个受得了别人使唤的人啊!你既然对这伯夫人意见颇深,那你为什么还一直受她的桎梏?”
“那……那还不是因为我一个老婆子压不过强权吗?这还不是生活所迫!”
“当真?”这理由看起来合理,但寤歌还是觉得不对劲。
“那可不!不然呢?你现在不也像个丧家之犬吗?”
也不知从何时起,两人日常的对话竟是开始以损对方为乐。
乐此不疲。
“不过没想到这文昌伯府一家,倒是其乐融融啊!”钱大娘朝远处看了一眼,那一家子还在那寒暄。
那邹野好似说了一句什么,继而转身离开,伯夫人脸色一变,神情满是愤怒。
“其乐融融?不见得吧!”寤歌将视线收了回来,眼底满是看好戏的趣味,“这伯夫人可是邹野的继母,两人关系向来不和。”
“对了,若我没记错的话,今日好像是原文昌伯夫人的忌日吧!不过看样子这事除了邹野,这文昌伯府里竟是没一个人记得了。”
寤歌语气淡淡,听不出她任何多余的心思。
“你倒是对他了解颇深!”钱大娘话有所指。
寤歌没搭话,看着那人的身影,原来心里也能如此地平静无波!
“走啊!快上香去,等会五味粥就没了!”寤歌转移话题,明显不愿多说。
*
今日香客委实颇多,等她们上完香去领粥时,发现那五味粥竟是早就分发完了。
“你看都怪你,一直在那香案前磨磨蹭蹭的。也不知许了什么愿?偏求着那师傅给你解卦。”钱大娘一出大殿就埋怨个不停。
“不是!钱姨,你这么说就不地道了啊!明明是你不满那签文,一直在那摇签筒,偏偏最后一个都没选。”
“那不是那签文不准吗?我不就想着多摇几次。”这话说的连钱大娘自己都不信,她连忙朝寤歌问道:“你解签时我没跟上去,那师傅怎么说的?”
“浮云遮月,不得疑惑,得待云开,自见明月,算是吉象吧!”寤歌心情显然不错,不管这卦象的真假,于她终究是个安慰。
“你该不会问的是姬家那小子吧?”
“你怎么知道?”寤歌心思被戳穿,有一瞬间的尴尬,“也不是哪!我这不是担心他计谋失败,到时连累我们吗?”
“就算真失败了也连累不到你身上去!”
寤歌刚准备为钱大娘难得的好语感激涕零时,大娘又说话了,“……只不过是换一种死法罢了!”
寤歌:“……”
嘴巴果然够毒。
临近晌午,她们准备歇息会儿再下山,寺庙里的五味粥虽已分发完毕,但馒头倒是管够。
两人一边捶腿一边啃着馒头在一避风处坐了下来。
“上点,下点,不对,再上点……使点劲,刚吃的馒头白吃了?”
隔老远就能听到钱大娘使唤的声音。
寤歌手上一使劲,直疼得钱大娘哇哇大叫起来,“哎呦!你给我轻点,要我老婆子命是吧?”
“我哪敢!这不是应您的要求吗?”寤歌脸上满是得逞的笑意,只是下一瞬她的笑容却是突然消失,她望着对面那缓缓走过来的熟悉身影,心中骤然一紧。
“茉姐儿!”
“什么?”钱大娘立马正襟危坐,视线连忙朝远处望去。
还没等她们俩另有反应,又有一人从旁边的小道上走了出来。
很巧,这人她们也认识,甚至刚才还打过交道。
这人就是文昌伯府的那邹小姐。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我家之前那粗使丫鬟吗?这身衣服倒是漂亮的紧!莫非又是从长公主府偷的?那你可得当点心,这长公主府可没我那傻二哥替你求情。”邹如筝刚在自家大哥那受了气,想着出来散散心,却没想遇到了老熟人。
这茉姐儿她自是认识的,应该说她还甚是熟悉,以前老是跟在她二哥跟前跑前跑后的。后来偷了母亲的镯子被赶到了京郊别院。
本来嘛,一个丫鬟也得不了她的另眼相看,但前段时间长公主府却是突然派人上门来,手段强硬地逼母亲将这茉姐儿的卖身契夺了去。
这做派,委实气人!
今日遇见,她可不得好好出口气。
茉姐儿见到邹如筝本能地害怕,她握了握拳,鼓起勇气为自己辩解,“我没偷!我不是小偷!”
“你的意思是我母亲冤枉了你不成?”
“反正我没偷!”茉姐儿执拗地为自己辩解,“明明是伯爷和夫人吵架被我听见,故意找了个由头来诬陷我,以堵住我的嘴罢了!”
“你……你……你胡说!我今天非得教训你个小蹄子不可!”邹如筝显然被气急了,直接一巴掌就拍了下来。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茉姐儿的小脸上立马出了一个红色的掌印。
不远处的寤歌她们被这突然的状况惊的直接站了起来,眼见着那伯小姐又要一巴掌拍下去,寤歌捻起一块石子,却又连忙收了起来。
只因为那边又来了一个熟悉的人。
风儿突然出现,将邹如筝的胳膊牢牢地禁锢住,“伯小姐莫非是忘了,她现在可是我长公主府的人,你……可动不得!”
说完直接将邹如筝的胳膊扔下,力道之重,直让对方连连后退了几步。
“你算什么东西,竟然如此对本小姐!”邹如筝气得满脸狰狞,长这么大她还不曾如此被羞辱过。
“你等着,我大哥可是金甲卫卫长邹野,你敢这么对我,我定要他剥了你的皮!”她本意是想用‘金甲卫’这三个字吓唬住对方,哪想对方却是眼珠微转,视线直直朝她身后望去。
她立即心领神会,将头扭了过来。见到来人她欣喜若狂,说话时连底气都足了些。
“大哥!她欺负我!你给我把她们都关进暗牢!”
邹野却是看都没看她,径直走到风儿的面前。
站定,抱拳,低头,然后开口。
“麻烦向长公主致谢,特意来灵泉寺祭奠我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