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今天怎么样啊?”
“听你妈说,他饭也不吃,就勉强吃几口水果,我去找医生给他增加了葡萄糖,不然,营养跟不上,身体机能就要垮了,但这不是办法呀,最主要还得他自己开朗起来,精神倒了可就麻烦大了!”中信还是真切地说出了感受。
“他一直都是这样,在外面谨小慎微,在家里又什么都不说,心理压力再大都是硬扛着,不跟别人说,我其实很理解他的心态。”
田冰神情落寞,眼中有泪。
当着老田的面,中信只能是苦口婆心地开导,毕竟他是长辈,心有顾忌,再看到他那可怜的眼神儿,心有不忍,也便强压着火气,此时,中信再也忍不住了,爆发了出来。
“扛什么扛呀?好像多英雄多男人似的,其实就是蠢,跟家里人有什么不能说的,说出来也能舒缓一下,本来就不是什么大病,真怕让他给作成了大病,我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了。”
“你,你混蛋,你还有没有良心啊?我爸都那样了,你还骂他。”
田冰忍不住大哭了起来,双眼喷火地瞪着中信。
水火交融下,他的心软了也化了,忙不迭地帮她擦着眼泪,又将她揽在怀里,拍着她的后背,由着她哭着……
好不容易,她才止住眼泪,她也知道并非中信冷血无情,恰恰是因为他太过着急焦虑,才说出那样的逆耳之言。
“那你说怎么办啊?”
中信确是毫无办法,老田昏沉在自己营造的氛围中出不来,旁人终是无能为力啊!
“身为女婿,我只能建议,你和你二妹商量一下,在医院每天都是常规挂水,根本没有积极的治疗方案,还不如让你爸回家静养。我相信,离开了那个环境,他的心情就会好转,只要心态好了,免疫力提高了,治病这事儿就简单多了。我不是一直常说吗?病起由心,唯心可解。”
“唉~太难了,我哪敢劝他呀,从小到大我都怕他,他最宠二妹,我还是打电话给二妹吧,让她来劝劝吧。”
听着她话语中的某些复杂,看着泪眼婆娑的小可怜儿,中信不由得抱紧了她,心中升腾起一丝别样的怜爱。
田冰满怀希冀地打起电话,一番方言交流过后,又一脸挫败地挂了电话,像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女孩儿。
“都怪你,二妹把我说了一通,还怪我怕麻烦,不想好好照顾我爸,病不治好怎么能回家呢,什么时候出院要听医生的。”
中信给气乐了,置身事外的人却站在道德的高点,忙前忙后的人反倒落下不是了:“哟呵,听着这田禾挺孝顺啊,她怎么不来照顾你爸呀?”
“她想过来的,但婆家不好相处,她不太方便。”田冰赶忙护着她的妹妹。
“好吧,你们田家除了老田,就只有她能做主,既然她都发话了,那就继续留在医院治病吧。”
中信无奈地选择了跟从,谁让田冰这个大姐有点儿怂呢?谁让他这个大姐夫不能夫凭妻贵呢?与其庸人自扰的不尴不尬,不如随波逐流的难得糊涂!
七天假期终于结束了,生活也算恢复了正常,把小脚板送到幼儿园,中信便去了公司,田冰则是去了医院陪护。
在延误了整整一周后,老田的治疗才算正式开始,医院给出了血浆置换的治疗方案,老田的身体状况却是每况愈下,每晚,田冰都会向中信讲述白天的治疗,中信只是认真地听着,并未发表任何的意见。
三天后的上午,中信突然接到田冰打来的电话,听不到她的讲话声,只有泣不成声,隐约还能听到嚎啕大哭,不好,肯定是老田出事了。
“我爸,他,他,呜呜,你,快来……”
田冰勉强抑制住哭声,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顾不上安慰,中信只说了句,好的,马上到,就挂了电话。
中信匆忙赶到医院,一路跑到病房,老田的床位已然空了。护士站那边有嘈杂声传来,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哭诉,那是洪兰的声音,他赶忙跑了过去。
走廊里围了一些陪护的家属,中信分开人群,就看见了洪兰瘫坐在地上,田冰蹲在旁边陪着,治疗床上躺着的正是老田,被子上、墙上是大片喷溅的殷红血迹……
中信简直不敢相信,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几天,没了……
听见动静的田冰,转头仰视看见了中信,眼泪又迅速窜了出来,却说不出话来。
看着妻子那泪流满面、哀伤无助的神情,中信的心都碎了,他赶忙上前蹲下,轻轻拍着田冰的后背,泪水在眼中生成,就要滑落下来,他转头看向一边,恰好目睹两个男人正准备搬动遗体。
“干什么,谁都不许动!”中信大喝一声,站了起来,怒目而视。
“医生叫送太平间去。”
隐匿多年的戾气一下子回来了,中信冷冷地看着两人:“这事有蹊跷,我找医生去,我没回来之前,你们敢动一下试试。”
也许是畏惧那可怖的眼神,也许是尊重家属那悲愤的情绪,两人互相看了看,悻悻地走了。
一瞬间的事情,将两个女人给惊醒了,田冰搀扶着洪兰站了起来,中信用脚勾过凳子,低声安排着。
“妈,你坐这儿守着,我去找医生。老婆,你就在这儿陪着,打电话通知家里亲戚。”
稍微安排好这边的事情,中信带着一股冷冽的寒气,冲到了护士站。
治疗室斜对面就是护士站了,里面站着几名护士,一位穿白大褂的男人坐在桌前,拿着笔对着翻开的病历,好像在想着什么。
中信双手按着操作台,面色阴冷地扫视一眼,沉声说道:“我是15床的家属,我要看15床的病历。”
几名护士都没接话,一反往日的趾高气扬,变得面面相觑起来。
中信轻轻将右手抬高寸许,用力狠拍在台面上,声音不响却很沉闷撼心。
“要我自己找吗?”
说着,中信看向里面塞满了病历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