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扇防爆门后面是一条没有门的通道，通道在50步后拐了个90°的弯，拐过弯后又是一扇打开的门，门上依然有辐射警告，索菲亚进门前看了一眼自己的仪器，她看到这里的辐射值已经降到了248伦琴。
这里已经离她打不开的那道门有一定距离了，因烦躁而沸腾的热血已经被时间冷却，理智代替了肾上腺素，开始主导她的下一步行动。她看着表计算着滤毒罐的剩余时间，她发现只剩下不到7分钟了。
既然如此，前进成了当下的唯一选择。
索菲亚深呼吸减缓了自己的紧张情绪，她走进第三扇门，脚步不知不觉中加快。第三扇门后她走上了一个大下坡，一分钟后，她又穿过了第四扇门，接着是第五扇门。
在她走进第五扇门后，坡道变成了平缓的通道。这条通道十分阴暗，唯一的照明工具是头顶的一盏盏类似消防应急灯的红色冷光。这些红色冷光带给她一种侧骨的寒意，她鼓起勇气走进通道时觉得周围的气温都变低了。
她走过了这条让她极不舒服的通道，通道的末尾是门缝下透着微弱亮光的房间。
她走进了一个巨大的全封闭式的平台，金属地面上密布着各种看不懂的电子仪器，仪器的表盘上整齐排列着上百个按钮和十几个显示屏。仪器的上方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索菲亚看着那落地窗户后的黑色空间，舌面的津液随着不断滋生的害怕不停地分泌......
“上帝，你居然还活着。”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差点把索菲亚吓到心脏骤停。
她慌乱地寻找发声的人，接着她看到一张黝黑的脸出现在红色冷光下，她感觉自己即将蹦出胸膛的心脏有一点回家的迹象了。
“上尉，我们可算找到你们了。”索菲亚说，看到莫罗她很开心，但之前的紧张造成的声音颤抖还没消失。
“天啦，我们正打算回去找你们。”莫罗说。索菲亚发现她是从一个竖井爬上来的，她拥抱了一下索菲亚，越过她肩膀搜寻其他人的身影，“只有你活着吗？”
“不，还有卢卡和查理。卢卡现在被楼上的一扇门堵住了，查理......查理不愿意下来，他应该还在医院负一楼的太平间。”索菲亚说话间，看到竖井里又爬出来三个人，正是莫罗带走的三个人。
“那你怎么进来的？”
“我爬通风管道进来的，上尉，先不说这事了，我们的滤毒罐快到有效期了，卢卡还被锁在楼上。”
“滤毒罐确实需要更换了，不过不用担心，我们打开了这里的备用供电设施，这一区域的毒空气将在三分钟内被换掉。让，你上去把门锁打开。”
索菲亚听到“让”这个名字时忍不住多眨了几次眼，随着一名留着小胡子的士兵点头走向索菲亚来时的通道，她才想到“让”是一个十分常见法国男性的名字。
“查理真的没跟下来？看来他只有自求多福了。”莫罗摇着头说，“现在跟我详细讲讲，刚刚楼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谁袭击的你们？”
等程知行跟着士兵让出现在门口时，他看到的是一片争吵的画面。
两个大高个壮汉互相吵嘴，争论的高音调似乎要击穿头顶的金属天花板。他们的领导莫罗上尉跟索菲亚盘腿坐在地板上，莫罗盯着索菲亚，一脸的严肃与认真。
“嘿，卢卡。”第一个跟他招呼的还是他的伙伴。
“索菲亚，你怎么把防毒面罩取下来了？”程知行看到她脸上被面罩压过的红痕，他转头看了看其他人，发现除自己以外他们都把面罩取下来了。
“这里的指数已经在200以下了。”
他拿出仪器仔细看上面的指数——186伦琴/小时。他也把头上的面罩取了下来，脸上的重压一去除，充足的空气争先恐后地挤进他的鼻腔。他摸了一把汗，走到两位女士面前。
“很高兴见到你，上尉。”
“也很高兴见到你，卢卡。查理真的没跟上来？”莫罗说话时一直看着程知行身后的士兵让，士兵冲着她摇头。
“没有，上尉，他似乎对下到这里充满担忧。”
“再担忧也该下来，留在上面等滤毒罐过期无异于自吞毒药，过滤装置可过滤不到医院区域。”莫罗的声音充满抱怨的愤慨，“索菲亚已经告诉我上面发生了什么事。卢卡，你有看清楚袭击者的脸吗？”
“没有，袭击发生的太突然。袭击者显然有所准备，他们第一发火箭弹就打中了我们的人。第二发直接造成楼梯道的坍塌，把我们堵在了下面。”
“哦。”莫罗若有所思地点头，过了一会儿，她说，“看来可能真的发生了哗变。”
房间里的争吵忽然平息了，那两个争得面红耳赤的士兵都闭上嘴看着他们的上尉，其中一个嘴角上扬，面色得意，另一个则明显地要失落许多。程知行看到他们两人的表情，他估计刚刚他们就是在为这个话题争论。
“上尉，我可能有些过于直接了，但我想知道，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程知行问，他余光瞥见索菲亚轻微到几乎不可见的点头，看来她也想问同样的问题。
“我们需要和阿尔勒取得联系，让军队来控制局势。”莫罗说，她眼神变得黯淡，“也许这次需要纪尧姆将军亲自坐镇。让，你们下来时把那扇门锁上了吗？”
“我亲手锁上的，上尉。”
“你看到什么了吗？”索菲亚看着程知行贴在那扇巨型落地窗上，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落地窗后的黑暗世界，似乎想看清下面是什么。
“漆黑一片......”
“嘿，你们两个，别靠近那里。”程知行的话被莫罗的士兵粗暴地打断。
“他说什么？”
“他让你离开那扇窗户。”
程知行用余光瞥见警告未果的士兵皱着眉一脸怒意地走向他们，他离开了落地窗，摊开双手展示自己的让步，然而那个士兵还是走到他面前，一字一顿地说：
“离开那里，十米！”士兵带着浓烈法语气息的英文言简意赅地表达了他的要求，他瞪着程知行，直到他开始挪步，远离了那扇落地窗。那个士兵点点头，接着转头看着距离落地窗有一段距离的索菲亚，“你也是，十米。”
在士兵警告他们时，程知行观察了其他几个法国军人的表情，他注意到莫罗面色凝重，她眉头紧蹙，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似乎能看到有一滴汗准备突破她那皱在一起的额肌。
让他感到好奇的是，另外几个士兵却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好像士兵所作的事和他们毫不相关。
“我已经能猜到那下面是什么了。”索菲亚走到他身旁时，他说。
“是什么？”
“僵尸蜻蜓的摇篮。”
“什么？”索菲亚不由自主地抬高了音量，刚离开几步的士兵再次转身，用严厉的目光盯着他们，同时还竖起一根手指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安静！安静！”士兵用分别用英语、法语给出警告。
“是，是，抱歉。”索菲亚连连点头，在士兵转身的一刹那就再次向程知行，连珠炮似的向他发问，“你刚刚说什么？勒瓦如普的摇篮？那扇玻璃窗后？”
“对，难道不是吗？”
“什么难道不是吗？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看过一些电影的都能得出这个结论，你没看过《生化72天》吗？”索菲亚摇头，程知行震惊了，“没玩过相关游戏？什么《瘟疫主宰者》之类的？”她还是摇头，“那你以前读国际新闻吗？你可是俄国人。”最后一句话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虽然他们是用西语交流。
索菲亚依然在摇头，程知行抿紧了嘴唇，他打量着同伴，黑棕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同情文盲的情感。
“嘿嘿嘿，七年前我才15岁，那时我很忙的，不是训练就是参加比赛，我根本没时间看那些闲情轶事......再说了，女孩不喜欢你们爱看的那些影片，也不喜欢你们爱玩的那些游戏。”索菲亚辩解道。
程知行叹了口气，无奈地摇头：“好吧，也算是一种解释。简单来说，我们现在应该是在一家由军队或政府支持的秘密试验基地，这家基地以医院作为掩护，实际上在从事秘密的生化实验，你还记得僵尸蜻蜓的模样吧？”
索菲亚立刻点头：“像超级杂交昆虫。”
“自然生物可能在强核辐射照耀下出现僵尸狼那样的变种，但绝不可能在短短七年内产出一种既有蝎子、螳螂特征，又有蜂群意识的蜻蜓。那蜻蜓还只攻击我们这样的人类。这玩意绝对是实验室捣鼓出来的产物。”他顿了一下，想起以前看过的旧新闻，“何况大洋那头的超级大国很喜欢资助建设在他国土地上的各种实验室。东欧有，西亚有，印度洋上有，东亚也有......”他又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你怎么知道这里就没有呢？”
索菲亚看着他，又把目光看向正在讨论的莫罗一行。
“也许这还是个联合实验室，刚刚那家伙阻止我们完全是处于习惯。世界都这样了，就算我们发现实验室的秘密也无所谓了，但他还是阻止了我们。在他来警告我们的时候莫罗也很紧张，而其他人却满脸无所谓。也许莫罗当年也是参与者......”
“我觉得你前面说的还挺有道理，但后来就有些离谱了，卢卡......”
索菲亚没说完的话被抖动的地面和从头顶传来的细声闷响打断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抬起头，一盏暗红色的安全指示灯熄灭，天花板上掉下细细密密的灰尘。
“不不不。”那个阻止他们的士兵摇着头紧张地看向落地窗。
程知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落地窗后的世界依然漆黑一片，但他似乎能看到有什么影子在黑暗中闪烁。
“大麻烦。”程知行喃喃道，手指搭上了步枪扳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