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上了迂回的两个台阶,便是宽敞明亮的聚义厅。
厅内东西两侧是两排搁放长短兵器的架子,前面有几张宽面长条桌子,配着高脚座椅,正面摆着三把铺着兽皮的太师椅。
子媗让苏幕安排赫连家丁和母亲在厅外歇息等候,自己便与宏英进了大厅。
义生带着义父等人也进了大厅,对子媗二人说已着人打扫住处。
赫连女眷被安排在两位义妹居住的后院,前院就是赫连府的家丁,有苏幕的手下日夜护卫,免得被人惊扰。
义生又说备了酒宴,为他们接风压惊。
子媗道:“让卢头领费心,我代母亲谢过了。”
义生忙道:“赫连小姐客气了,伯母到了山上,也是义生的长辈,理应如此。”说完便让子媗上座。
子媗想自己毕竟是女子,恐难服那些匪众,便执意谦让二人。
义生道:“赫连小姐若不肯,也是魏公子。二位武艺都在义生之上,理应上座,义生既已归降,就应听命于二位。”
子媗见他这样说,便道:“那就由魏兄做这山寨的寨主,卢头领熟悉山寨,又有威望,这第二名也非你莫属。子媗是女子有诸多不便,又年龄最小,就听从两位兄长的。”
宏英想到日后救父伸冤,也只有如此,便应允了:“蒙赫连小姐和卢头领承让,在下就不推辞了。久闻小姐精通兵略,卢头领又谨慎心细,今后就与二位齐心协力,共谋大业。”
魏飙进来说屋子已收拾停当,请两位头领洗漱换衣,他眼睛扫过众人时在宏英身上停了一下,他这已经是第二次这样注目了,宏英也不由与他四目相对,心思一动,起身说道:“那就有劳兄弟了。”
玉勤姐妹带着赫连母女丫鬟人等去山寨的后院,魏飙就领宏英到聚义厅后面的住处。
宏英跟着魏飙拐过大厅上了台阶,趁着四处无人,唤住他道:“你可是江浙人,真名叫什么?”
魏飙愣住,不知怎样回答,宏英笑道:“你再仔细看看,我是谁?”
魏飙一双眼睛盯着他,疑惑道:“你是,是表姐?可----”
宏英猛的拍他肩膀一下道:“对呀青阳,我就是你的红鸾表姐,怎么,不像吗?
”魏飙喜出望外,小声笑道:“真是表姐,我一见你就觉面熟,你这打扮我哪敢认哪。”
宏英道:“快说说,你是怎么到这来了?”
魏飙便对表姐说了实情,自从表叔魏东亭被陷害通敌,魏家全族被抓。
他与哥哥保着父母逃生,半路失散。不知逃往何处,又无以为生。幸亏在梁山被卢义生收留。
卢义生是前宋水泊梁山头领卢俊义的后裔,自从卢俊义不明不白的被害后,他的属下便保着他后代家人藏匿民间,虽谨遵祖训世代不为朝廷尽力,却是一门侠义正直。
后来碰上以卖艺为生的玉勤姐妹被兖州知府强抢做妾,他和义兄仗义出手相救,得罪官家,因此才在玉凤山入伙。
宏英想了一下道:“你先带我去赫连小姐的住处,我的事也要与她明说了好。”
待宏英说了实情后,子媗母子也是惊讶。
子媗笑道:“怪得看义兄生的如此容貌,原来是魏总兵的千金,姐姐这身打扮,也非得这样才能在江湖行走。我若不是身份已暴漏,原也该如此。”
赫连夫人也夸赞道:“我还真把姑娘当成了男子,暗想过这世上还有这样美貌的男子,做个女婿倒也不错呢。”
自己说完也不禁笑了。
宏英道:“伯母尽说笑, 我可是不得已呢,要不怎能从老家走到这儿。”
她又拉过魏飙:“他真名叫魏青阳,是我表弟,也是被追捕逃亡在此。如今只有他和伯母你们知道我的身份,就到此为止,连苏幕他们也要瞒着才好。”
子媗点头:“也该如此,那些家丁要知你是女子,怕也难相处。”
宏英道:“就是这样,一旦泄露,我这寨主也难当了,屯兵救父就更不容易。”
她想了一下又对赫连夫人道:“我从小就没了母亲,如伯母不嫌,今天就拜您为义母,与小姐兄妹相称,这样在山上相处也方便,不知伯母可答应?”
子媗母女自是高兴,宏英便跪拜义母,又与子媗结拜。论年龄,子媗确比宏英小两岁,自称小妹,尊宏英为兄长。
晚上,卢义生在厅里摆下香案,红毡铺地,山上众人与苏幕等人饮了同心酒,三位头领又歃血结义。
义生道:“刚才我已带人清理了山下的尸体,不过这次官兵必不会善罢甘休,以后还需多加防备。明日我们在聚义厅商议此事。”
昨晚欢宴到半夜,子媗也醒的迟些。从临安出来,一路风尘,第一次睡的如此安稳。
瑾儿进来,侍奉母女梳洗。
姬氏道:“我们也算暂有了栖身之地,可你弟弟不知现在何处,朝廷几番追拿,他能藏在哪儿?不知能不能逃过这一劫。你嫂子现也不知安不安全,是生男还是生女?”
子媗见母亲愁肠百结闷闷落泪,也不由心酸。她追随赤帝骨血至此,又不敢打破人界禁制,前番托梦提醒弟弟,也不知如今平安与否。
她只得劝解母亲:“既然朝廷仍在捉拿,弟弟就一定还活着,母亲且放心。我把嫂嫂托给长君,她聪明懂事,又谨慎,不会出岔的。至于生男生女,母亲大可不必挂心,女儿就报不得仇么?等在山上落定后,我下山寻个消息就是了。”
姬氏忙道:“不行,你别再离开我了,幸好我们还在一起,娘可就指望你了。”
子媗笑道:“那母亲就不要伤心了,我不离开就是。我已嘱咐苏管家,你的一日三餐就在院里自己开灶。平日有丫鬟们侍奉,若要出门也得带上家丁,毕竟山上都是些粗野的男人。有空我自会来陪你。”
她说完便要出门。
姬氏叫住她:“难道你不是女儿家,可以一人出门么?”
子媗道:“家仇国恨在,从今后我就是半个男人了,母亲放心,几个臭男人奈何不了我。”
一出后院,苏幕就迎过来:“初来乍到,小姐还是谨慎些好。”然后让景秋带俩人跟着子媗出门。
子媗又叮嘱他约束手下:“二哥手下的人虽规矩些,可也是在山上放纵惯了,比不得军队,千万不要发生冲突。”
这玉凤山前面看似简单,进的山来,却是层层叠叠地形复杂。
子媗沿着来时的路往前面行去,在一条通往后山的岔路口停下,不由自主的踏了上去。小路延绵数里,最后来到一座刀削斧砍般的悬崖绝壁。
苏景秋道:“小姐,此处无路,定是人迹罕至,我们初来乍到,还是回去吧。”
“好。”子媗应着,眼睛却看到悬崖遥对的山坡一片云雾蒸腾,黑黝黝的望不到边际。难道这就是迷雾森林?
她往回走,却没告诉景秋,在凡人看不到的地方,那座悬崖是有一条通往后山的小路,掩盖在灌木丛中。
子媗刚走到聚义厅,便看到宏英和卢义生领着一帮人走来。
她忙下台阶迎到聚义厅门口,说道:“两位兄长起得好早,怎不把妹妹叫醒。”
宏英道:“妹妹一路颠沛受苦,应该多休息才是。我和义生巡视了一下,又多加了几处岗哨,以防官兵来剿山。”
三人说着进了大厅,吩咐手下摆饭,又让人把苏幕和几个小头目找来。
宏英入座,对子媗道:“你这闺中女儿也做不得了,从此刀马剑戟与我们做个女英雄吧。”
子媗笑道:“巴不得呢,这可是从小的心愿,还望两位兄长提携。”
昨晚众人已经见识过子媗这位官宦小姐的豪爽性情,不愧是将门虎女。又领教过她的武艺,十分钦佩,这顿饭吃的就不像昨晚那样拘束了。
吃完饭,把桌子擦净后,义生拿出一幅山寨地图,对宏英和子媗道:“你们先大概看一下,然后随我再去走走。”
子媗看了一下道:“论地形有几处是绝对的天然屏障,可若是大批官兵围剿也难以招架。我们必须未雨绸缪,早做些准备。”
一连两天,义生带着宏英、子媗转遍了玉凤山的每个角落,初步拟定了一套完整的进攻防御相结合的计划,由卢义生领人实施。
计划加固了五处防御阻击地点,又建了两处以防御为目的突袭制高点,以防官兵突破防线时,好从侧面突袭切断他们后路,用以解围。
还要打通两处原有的暗道,直通后山的出口,这里极其隐蔽,不易被人发现,便于后撤时保存实力。
以子媗的建议,第一,山上弟兄们每一个都是宝贵的,是大业立足的基础,保存实力是首要的,所以,以攻为守是关键。
她和宏英下山查看了通往玉凤山的所有要道,设想了几个与官兵作战的计划。又派出多人秘密来往于远处的交通要道,这样一来,玉凤山四周都是星罗密布的眼线,方能做到出奇制胜。
第二,要想尽快的招兵买马,就要打出替天行道的大旗,广招天下义士,除恶扬善。
第三,如果玉凤山做大声势,必会引来朝廷注意,所以要有打大仗的准备。这就必须有一个赏罚分明,令行即止的军纪,以保证队伍的斗志和调动队伍的快速,才不误战机。
第四,队伍一但壮大,供给就多,又不能扰民,这山前山后的良田不少,我等在此白占着,不如自种自收。如今山上已有不少女眷,加盖房屋,做足后勤,这也是长久的计划,万一官军封锁此山,也能坚持下去。
宏英对子媗的长远建议非常赞同,暗想,自己充其量就是个大将军,而她竟有治军治国的心胸,不禁十分钦佩。
“妹妹眼光远大,竟有安邦定国之才,若为男子,何愁打不下江山。”
子媗道:“即是女子,也只能权作救父报仇之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