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意义上,这已不再是轮回阵。
因为已经没有灵魂轮回一说,灵魂在这里,只有两种去处。或成为桂树的养分,或与树木的灵魂融合,成为永生的树人!
自觉已到弥留之际,姬子建倒在地上,透过双目中的血红,看到高大的桂树上,点点荧光闪烁,那是一个个生命在这个世界最后的痕迹,不久,将彻底消亡。
他不无遗憾,心中却百感交集。
短短几十年,他大多数的时光,生活在嗤笑鬼神的唯物时代,却在最后的时光,一脚踏进了真正的鬼门关。
他曾以为自己将是时代的主角,历经万难,才发现在世纪的更迭与法则的变迁面前,自己如同没有长成的小孩,掏出一把水枪,将自以为的神圣之水幼稚地滋向那尊顶天立地的魔神。
他苦笑,想起了世界初变,梧桐树下初次分别,陈潇潇对自己甜甜的笑。
他早已没有知觉的心,突然又开始绞痛。
头脑中瞬间的清明,让他灵光一闪,悟出了过去数次不曾抓住的机缘。
他抹了一把眼中的血渍,艰难地用双膝跪地,将大椿枝拿出插在地上。
阴冷的地面忽然泛起丝丝土黄的纹路,那不到一米长的枯黄的大椿枝,开始吸收地面的阴气,疯狂生长。
“神树!快阻止他!”桂树的声音惊恐,怒吼道。
姬子建却哈哈一笑,他赌对了!
大椿与扶桑神树一样,扎根九幽,能转化死气复生,正是地府大人物追求永恒生命的灵感源泉!
大椿枝很快就长出枝丫,生出绿叶,成为一株及腰高的小树苗。小树苗枝叶摆动,散发着浓郁的生命气息。
那是万物初始,纯正的生命本源气!
深渊中的鼓声和经文声骤停,地底那些围过来的魂使仿佛看到了克星,发出尖叫声纷纷避退。
只有为数不多的树人不惧木气,围了上来。
“没想到,我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是小椿树的声音,与姬子建想象的不同,声音稚嫩,如新生的孩童。
姬子建召唤气灵,吸收身旁小椿树的木气,精神一震,向四周打出数百拳,击退了围上来的树人,焦急道:
“前辈,我有好友被人剥离一魂一魄,能否查探其是否还在此间?”
“将你的手,搭在我的树干上,我试试。”
姬子建照做,感觉脑海之中记忆涌动,心中却无比忐忑。
“找到了,尚在此间。”
小树苗枝叶摆动,树叶上纹路发出熠熠光辉,有一红一蓝的两簇魂火从桂树上飘离。
“哼!”桂树冷哼:“祖木凋零,如今已非上古,你自身灵魂残缺,还想为人拘魂?燃魂,禁锢!”
那些魂火似乎被点着,发出光亮,向桂树靠拢。同时,桂树身上散发磅礴的夹杂着死气的生命力。
“你生不生,死不死,纵然长存,已非世间生灵,谈何永生?”
地底的阴气被小椿树又一次吸走大半,一片翠绿的树叶从其身上掉落,飘向桂树。
“你无视法则,亵渎祖木,命你献祭!”
那片树叶飘落在桂树的根部,发出夺目的绿光。像是在燃烧自身的生命。于此同时,桂树的躯干迅速萎缩,它惊恐大叫:
“不,快阻止它!”
两棵树斗法,不仅姬子建第一次见,连周围的树人也看的傻了。
直到被桂树惊恐的叫声惊醒,才反应过来,双方又打成一片。
此时地底的环境经过小椿树的净化,那种阴煞的地气对姬子建的克制大幅减轻,他挥舞龙拳击退数次进攻的同时,注意到陈潇潇的魂火已经回归到小椿树身旁。
他眼睛一扫,见小椿树那片飘到桂树根部的树叶已经枯萎,道:
“前辈,请出手消灭桂树,带走其余魂魄!”
“快走,此地阴性不足,我刚才施法,已耗去大半气息。不能再施法。”
小椿树传音。姬子建补天诀突破三重,与树木心意相通。
姬子建一愣,向周围洒出一把圣水。一众树人见状,只能再次纷纷避退。
“好小子,竟有西天的圣水,快,将我拔出置于圣水之中!”
此时,数十公里外的战场,正在苦苦支撑的狮城众势力见头顶的阎罗殿突然消失,大梵天阵不攻自破,大量的魂使和树人向重镇方向退却,皆松了口气,跟着太一教向东撤离。
此时,兽族在姬子烟的带领下,突然出现在大部队的前方挡住去路。
萧一浑身浴血,见到姬子烟,冷声道:“姬小姐,联盟的协议刚刚订下不久,就要趁火打劫吗?”
秦岚岚从兽群中走出,与众人一番解释之后,众人始知地府撤离原来是姬子建骚扰重镇所致。人群哗然一片。
有人认为姬子建以身犯险,应该掉头去接应他。
有人却认为姬子建虽然胆识过人,但只身进入重镇,九死一生,应该尽快撤离保存有生力量。
人群中,又以李三三反应最为激烈。他抹了一把眼泪,大声道:
“我大哥为了大家,一人独闯重地,不论生死,都应该有个结果,你们就这样走了,良心不痛吗?”
御兽门的队伍中,周叶萱神情疲惫。这次战斗,医疗队的人死了很多人,她的大腿部位,也受了重伤。
听到姬子建的消息,她深深地为自己对其说过的话内疚着,尤其是最后诬陷他与兽族勾结的事,正是自己出头,联合其他营队长找星君告的密,导致他失去了门主之位。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队伍前面,声音哽咽道:“我是御兽门医疗队第一队的队长。”
场中争吵的场面渐渐安静,不少人都认识她,因为她的父亲,是新任的正一教执事之一,声名显赫。
且她的身手在不擅长战斗的医疗队中,属于佼佼者.
在刚刚经历的战斗中,她不畏艰险,拖着受伤的腿在战场中来回奔波,救了很多人,给大家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曾消极地以为新生代的人娇生惯养,特别是我们队里那些没有出过远门,晒会儿太阳就怕伤皮肤的女生,和雪园的那些大小姐们,根本不具备上战场的资格。”
说道此处,她已哭出了声,带着哭腔继续道:
“但刚刚经历的战斗,让我看到了人族在危机存亡之际,爆发出的不畏生死的精神和惊人的凝聚力。正是因为这种传承自祖先的精神,让我们得以从这次劫难中逃脱。”
“那么,”周叶萱哭喊着道:“我们现在有什么理由抛下我们的门主不管?”
人群被周叶萱的真情和激昂的陈词打动,个个士气高涨,尤其是御兽门的众人,一齐高喊:“救人,救人......”
萧一跃上树梢,场面又渐渐安静下来。
无论实力,背景,口碑,萧一都是整个学校的标杆,而场中太一教势力最大,在融合了科兴城请来的现代化力量后,实力已经远远超过其他几家。
明白人都可以看出,他的动向,决定着大部队的走向。
秦岚岚心中咯噔一下,不光她,场中很多人都知道姬子建与萧一的恩怨,已知游说众人折返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哪只萧一朗声道:“既是我辈同胞,没理由让他一人独战。我提议,伤员就地等候,其余人随我自愿折返!”
萧一双手压下众人就要爆发的喝彩声,道:
“上一次我们中了埋伏,这一次我们有备而来,可以做更周密的计划,但若有通玄以上的高手参战,必须第一时间撤离!”
众人见萧一在关键时候,能放下私人恩怨救人,轰然应承。
留下了一些伤员和少数不愿折返的人留在原地,其余人又一次向重镇折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