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土匪的三当家卢义生并不是惯匪,只因半年前路见不平杀了官府的人,无路可去才投奔了玉凤山,又因武艺不亚于二当家的,就被他们认了三弟,平日对弟兄们也仗义,很快就在土匪里面稳稳立足。
当他见到三个逃回来报信的小喽罗,虽有俩不熟悉,可自己进来半年对两位大哥手下人也不全然熟悉,所以也未怀疑,立刻点了一百人下山营救。
刚出了凤尾关的峡口,就遇到苏幕这帮人的埋伏,他领了一百手下,也没把这五六十人放在眼里,挺着一杆银枪便刺,胯下的白马左冲右突出了防线,率先冲了过去,身后却有一半人被苏幕拦截下了。
魏宏英举双锏上前与卢义生斗了一阵,慢慢引着他撤到山坡一片树林里,不想这人机警,犹豫一下,便拨转了马头。
宏英一看,回头又追了上去,坡下的子媗见设计生擒没有奏效,也持双刀迎头拦住,两人准备合击。
子媗不能随便使用仙力,她的双刀却是从小的绝艺,在赫连军中很有声誉,只因是女子才未出征。
她从未杀过人,手总是在关键时让一下,而对方也看得出来,又见是个貌美俊秀的女子,所以也不痛下杀手。
一旁的宏英见卢义生相貌端庄英气勃勃,不像是一般的鲁莽流寇,顿生爱才之意。若论自己与子媗的身手很快就会置他于死地,心却不忍。
可跟在卢义生身后的还有四五十人,这些人见三当家的危险,已经操着刀追了过来。
事不宜迟,宏英跳下马,奔到卢义生身侧,持金锏袭击他的马腿,他身形矫健灵活,闪挪几下,便一击即中。
卢义生与马上的子媗正胶着,不敢有一丝分心,突然坐骑后腿一弯,他身体也随着后仰。同时子媗又袭来一刀,他不及挺身,勉力用枪挡了一下,脚便脱蹬摔下马来。
卢义生一个滚翻,枪柄撑地想一跃而起,没想肩上挨了一锏,这一锏虽未用全力不曾伤了筋骨,可被打得疼痛酸麻,枪也失了手。
子媗下马,不等他回神,一柄钢刀架上他的脖颈,同时说道:“卢头领就擒吧,凭你怎样也不是我俩的对手,免得白白丢了性命。”
宏英的锏也搁在他的另一肩上,大声对那些匪众喝道:“都站住,把兵器扔了,要不你们头领的脑袋就掉了。”
这些土匪喽啰都是卢义生手下,眼见当家的被夹持,欲救又怕折了他性命,犹豫着停在那儿,手中的兵器却没丢。
子媗知道自己人少,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她把刀在卢义生的颈下晃了一下,说道:“实话告诉你,你那些下山的弟兄们一个也没逃掉,如今就剩你了,要想活命,就让他们放下武器,免得白死。”
“既然被你们抓了,要杀就杀,两位大哥在我走头无路时收留了我,不能为他们报仇就已不义,怎可再背叛山寨。”
在树林里设伏的几名赫连家丁,拿着没用上的绳索跑了过来,把卢义生捆了个结结实实。
宏英冷笑道:“你说的倒像是够义气,可你那俩大哥是什么人你明白,在这一带抢劫勒索,还奸杀过两名妇女,如今又图财害命,这种人也可称得义士?你莫明珠错投,污了名声。”
子媗也道:“我们既敢来,就是知你们的底细,眼下你的弟兄们还在我们手里拼杀,你若明理,就速速让他们投降,莫为那俩恶棍去死。”
卢义生心里明白,山上这些人大多也是被迫寻个活路,且这条路活的痛快,他们若想死也不会吃这碗饭。毕竟都是相处半年的弟兄,土匪这路,真也谈不上什么仁义,这种错位的憋屈也过够了。
他便说道:“好,我可以让他们投降,也可把山寨拱手相让,只是不能虐待我的弟兄们。”
“那是自然,我们也不是想做土匪,就是因朝廷昏庸误信谗言,我们才蒙冤受辱,又被你们截杀加害。如今也不过就是想借贵山做个落脚之处,同命相怜,我们都是被逼的,怎会相互倾轧。”子
媗说着让他们把卢义生的绳子解开。
卢义生撇落绳索,拱手施礼道:“多谢对在下的信任。”
宏英道:“看卢头领也是重情义的磊落汉子,我们信你,快让你的人停手,免得增加更多伤亡。”
卢义生向弟兄们说了此意,这些人都是听他的主意,自然也降了,他又招降了那剩余的一半。
赫连军的身手强似土匪,苏幕却奉命未大开杀戒,所以这些土匪伤的多,没有死亡。卢义生又一次谢过手下留情的大恩。
子媗道:“不用客气,我刚才说过,上山落草非是本意,万不得已才开杀戒。不知山上还有多少人?”
“山上有与我同上山的义父和两位义妹,还有我的一位义弟,他们一直守护山寨,从未下山劫掠过。”
宏英安排人接了赫连夫人和一帮家仆过来,准备与他们一同上山。
在寨门口便见到了卢义生说的那位义弟魏飙,这位眉目清亮的年轻后生,听了义兄的话,也拜见了宏英和子媗,请他们上山议事。
这一路子媗都在观察,看似上山的路只这一条,可一路上不断有新的岔路,莫非还有暗道?
她由衷说道:“这玉凤山确实是招兵买马的好去处,本可以依仗此地立足无忧,却为了这点财加害朝廷的钦犯。若不是被人解救,我们母女今日便含冤而死。卢头领可知道这花钱买凶的人是谁?”
卢义生道:“此事是老大接的,只知道是劫杀朝廷囚犯,不知详情。”
宏英道:“南屿的赫连军赴辽东抗敌战败,这事你听说过吗?”
“我也听闻过赫连军在江南声誉很好,这次在辽东他们败的很惨。”
子媗深深叹气,说道:“不止很惨,是全军战死,主帅被俘,所以才被奸臣陷害,以叛国罪羁押家眷进京,否则我们怎会从宁安被押到这里。”
见卢义生惊讶,宏英便对他道:“她们就是赫连府的夫人和小姐,是被冤案所累才沦落至此。”
卢义生止步,抱拳一礼道:“原来小姐是赫连元帅之女,失敬了,若知钦犯是忠良的家眷,在下一定会劝说大哥,不至于让小姐夫人受此惊吓,请恕在下失礼。”
子媗微微一笑,说道:“此事既然过去了,卢头领也不用介意。这位魏公子的父亲是赫连军的总兵,与家父一同被擒,也是被朝廷缉拿的钦犯,我们迫不得已入了绿林。如今我与魏公子落魄遭难,说不得什么家世,卢头领也是身手不凡,今后我们一同做事,不须分彼此。”
拜仙亭是坐落在聚义厅下的一座四方亭,一面靠崖,一面临坡,另外两面是上下山的阶梯。石亭建的不高,却是重檐圆柱基,端庄大气,偌大的亭内只设一大理石条桌,应是每次出山时拜祭聚众之处。
魏飙带着山上众人就等候在这里,子媗、宏英与他们一一见过。
卢头领的义父曹远山年近五十,生的精练健壮,两位义妹是双生,十七八岁的年纪,皆长的俊秀健美,瘦一点的姐姐叫玉勤,妹妹玉花。这三人又与苏幕父子见过,准备陪同他们一起上山。
子媗见拜仙亭视野宽阔,顿感舒畅,她望着离聚义厅不远处的山峰,如翅般翱翔。下面一座小小平台,悬立半空间,十分险要。便问:“此处险要无比,能扼制上山的路径,是天然隘口。”
卢义生回道:“这玉凤山在中州行省境内赫赫有名,玉凤的名称来自一个古老传说。”
“哦,”子媗回眸:“有多古老?”
“代代相传,以我的记忆就是祖辈的祖辈口里的千年传说,到现在应该几千年了吧。”
子媗认真听着,又问:“据我所知,上古时期,这里应该是沿海荒芜之地,什么传说与此有关?”
“传说这里是青丘族的隐居之地,青丘帝君与五千青丘族人在中原陨落后,有个叫蜱的妖王率妖兵趁虚攻打青丘。这一带妖雾弥漫,天地无光,足足战了三个月,妖兵眼看占了上风,有凤凰神力介入,顿时驱散了妖雾。传说是凤凰女帝来援,”
卢义生指着远处的悬立平台:“女帝助青丘族在此处斩杀妖兵无数,直到妖王不敌仓皇逃走。后来传说中这里就被叫做诛妖台。”
子媗心思惆怅:“后来女帝怎样?”
“传说女帝化做了诛妖台上面两座如凤翅的山峰,数千年一直守护着青丘族,这座山也有了玉凤的名字。玉凤山后有一座深不见边的迷雾森林,从未有人能从里面活着出来,也因此无人敢入,已经成了方圆三个行省的禁区,相传里面是妖魂作祟。”
子媗笑道:“何来妖魂敢盘踞此地,它们可曾出来祸害人界?”
芦义生一愣:“未曾听说。”
子媗不再说什么,她跟着众人上台阶,心里却道,哪里有什么化身传说,凤凰帝君女瑛离开天宫后便在三界失踪,几千年我都未有她的踪迹,想不到她竟在这里有此一战。
女瑛啊,女瑛,你为九君殚精竭虑情深如此,却为何不来见我?
她回头凝视诛妖台,几千年的岁月锻就了此地青松傲霜,凤骨铮铮。女瑛,你如今在哪儿?她润湿的眼眸模糊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