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魔高一丈
梁洵的脸色微变，但周身的气息丝毫不乱。他背于身后的右手五指微微紧收，滔天真气顿时化为一头凶兽疯狂地向九黎供奉昝观嘶吼而去，漫天黄沙如同天洪下境般将要席卷北山。
昝观发出一声轻哼，身上的三串黄玉佛珠开始以极快的频率震动，似乎是想脱离绳子的束缚。与此同时，一个与饕餮相比并不能算庞大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一面二臂三目,三目圆瞪,身色黑蓝,头戴五骷髅冠,头发上扬,须眉如火,獠牙露齿卷舌，右手高举持金刚杵。
昝观的命灵并非炼体命灵，但他背后的这个身影，却如炼体命灵具象化形般清晰。
梁洵一眼便认出了这个身影究竟是什么人。他是八大菩萨之——象征着力量的金刚手菩萨。
金刚手菩萨的身影开始变得虚幻，但右手举持的金刚杵却慢慢凝为实物。昝观举起右手，在金刚杵入手之时，万道金光射穿了层层黄沙，如同一轮明日高挂天空。他整个人的气势再一次攀升，身上的那三串佛珠也变得如黄金般璀璨耀眼。
现在他周身所散发出的真气，已隐隐有了能压制梁洵的意思。浩瀚磅礴又极为绵密的真气将整片天空遮掩住。天上是狂风卷残云，地上是飞沙走碎石。
毫无疑问，这位九黎供奉，修为早已迈入遮天境。
“看来你们倒是有备而来。不止是凤凰琴，连身为十八供奉的你们那位陛下都舍得派来，还真是看得起我啊。”梁洵戏谑道。
属于饕餮的真气被昝观强行压了回来，但他始终未曾后退半步，白衣的衣袂在狂风中起起伏伏，但整个人浮于空中纹丝不动，就连脸色都没有发生半点变化。
“你不准备开始？还是说，你怕了？”昝观又向前迈出一步，脚踏虚空，却如同踏在坚实的大地上一样，真气的圈圈余波如同浪潮般向外扩散。
梁洵出手制止了对方真气的继续扩散，但做完这件事后，他又将手负于身后。
“你叫昝观是吧？没错，我们当然需要打一架，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淡然一笑，眼神却没有落在对方身上。
“什么意思？你是觉得在等一会，自己便能跨入八莲？”
昝观冷笑一声，他自然不可能答应梁洵的提议。左手握拳，全身骨骼噼啪作响，两人隔着百米之远，但不足一息的时间，这未用全力仅仅是试探的一拳已经来到梁洵眼前。
面对快如利箭般袭来的拳风，梁洵依旧没有躲闪。他同样伸出一只手将其接下。
余浪推开了漫天黄沙，空中露出了一个与饕餮身形相仿的大洞。
梁洵再出一掌，强行逼退了昝观。他所伫立的位置依旧没有改变分毫。
“何必那么心急，我又不是不同你交手，”梁洵又笑道，“现在还没轮到我们，能让你多活一会，难道还不乐意了？”
昝观脸色愈发阴沉，他周身的真气仍在不断聚拢，最终都被右手举持的金刚杵所吸收。
但这一次他没有选择朝梁洵冲去，而是静立于原地，从眼中伸出两道凶戾的光。
他当然不怕梁洵逃走，先不说两人相距的这点距离在他眼中和面对面没什么两样，再说对方若真想逃，那剩下的四国之军恐怕没有一人能拦得住他，孛临必破……
梁洵不知道昝观心中在想些什么，但见目的达到，便表现得十分放松，连周遭的真气都开始在他的操控下散去，整个人似乎已是一点戒备之心都没有了。
……
“外面都已经这么热闹了，没想到你还是只愿缩在这洞里不肯出来。还是说，你想等梁洵和那位供奉打个两败俱伤，孛临大乱之时再入城？那还真是有些遗憾……你今天的计划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孔老缓缓向前迈步，洞顶滴下的水珠落入水洼的声音清晰可辨。眼前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如此阴暗潮湿的钟乳洞，换任何人来都不会选择在此安身停留。
“虽然接了剑疯子一剑，但你的伤远远没有外人所认为的那么重。花百伶，我这个老头都已经说了这么多了，你这位鬼手是不是也该露个面了？”
“你也来自九霄？”黑暗中点点幽绿光斑忽然亮起，将那张惨白但极为完美的面庞映照得更显妖异。
“不是九霄，老夫来自鬼巷。”
花百伶从石椅上起身，眯起眼看向离他不远的那位慈眉善目的老者。他并不认识对方，却觉得这张脸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当然明白能被梁洵安排来拦他的人，绝对不是什么泛泛之辈。而听到鬼巷二字时，他更是蹙起了眉头。
“你是谁？”
阴暗的洞穴内，无数根极细的蛛丝已经结成了一张大网，空气中散布着点点绿光。那是附着在蛛丝上的毒素。
“别这么着急啊，花百伶，这地方太暗了，老朽眼花，有些看不清……”
只听见像是琴弦绷断的声音，所有的蛛线在刹那间尽数被一道紫光斩断，如同被剪断的纺丝在洞穴中兀自摆动，又如飞絮般纷纷扬扬落地。花百伶的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但没退一步，他便已经靠在了冰冷的石壁上。
“梁洵要杀的本应是那位鬼将，但你自己闯入虎口，那便怨不得别人了。”
最后一个音未落，孔老的真气突然暴涨，双眼迸发紫光，似有雷霆在其中流动。无数道犹如游龙般的白电瞬间将整个洞穴照得无比明亮耀眼，与之同时传来的还有像是发生了地震般的剧烈颤动。洞穴似乎再受不住雷霆的肆虐，乱石滚滚落下，在遇上这些游龙时又在顷刻被碾为粉尘。
花百伶没有犹豫，在破开山体后疾驰到半空中。在看清方圆十里内的光景后，在面对封逐尘的寒龙时都未曾因恐惧停止思考的他，大脑中竟浮现出一片空白。
原本还是黄沙袭卷、狂风怒号的天空，此刻已经完全变了样。说是一片炼狱都不为过。
无数条白色的游龙在空中肆意穿行，乌云愈压愈低，里面还掺杂着跳动的闪电。紫色的雷霆将大地割成无数的碎块，凿开千万条深壑。天是紫色的，但它给人的感觉并不是神秘和梦幻，而是凄神寒骨的恐惧。
若是问何人能在这片天空下闲庭信步，那也只剩下创造出这一片雷狱的老者。
孔老立于雷狱中央，白须上扬，原本那张慈眉善目的脸已经完全变了样，那苍老的模样也随之消失。他身旁时不时落下几道天雷，隆隆作响。
“过去这么多年，也不知世间之人还记不记得有我这一号人物？还是说，你们都认为当初那个孔半城早已化为一捧黄土？”孔老举起手中的天雷斧，朝着花百伶的方向劈下。
这看似十分缓慢、并没有用多少力气的一个动作，却引来了万道霹雳。霎时间，花百伶所站之处已经成为一片毫无生机的焦土，残留在黑色焦土上的电流滋滋作响。
退到百米外的花百伶，见到此番场景，颤抖着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该用什么去对抗眼前的这位宛若天神的老者。花百伶的嘴角已经开始抽搐，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狰狞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