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春,天气渐渐回暖,只有沐风山上还有斑点洁白。
周舸走在湖边,沐风湖恢复来时景象,湖内来往船只不断,八舸水擂复工。一切变得忙碌。
靠近湖水的路边围拢一圈人,闲步走过去,原来来了杂耍班子。远远看几眼,朝着闹事走去。
他没什么目的,因为杜争探得绝大多数消息。
有关冥屹和白薇薇的,了解到收了十一名火劫刀主,他和楚大鹏杀过四人,现在还有七人。
有关寻狐人的,知道来过人找个尹渝麻烦,被打退后,徘徊在郡外。至于师兄盛焕,没有一点消息。
有关尹渝的消息从未间断,自打两魏庄发生案子和喜王爷公开支持,稻姬圣女龛像前从未少过信徒。
只是寒冷冬日里连续七天的虔诚祈祷太熬人了,一般人根本受不了,以至于新田才开五十亩。
周舸猜想,大概春秋蛊蚓管不了那么多地。
有关夫人的消息,一点没有,使他非常失望。后来照顾占师,结果人家不是身体乏累就是身体不适,反正全推辞了。
有关周泊的,他只打听到一行人暂住郡守安排桃花苑,至于是不是自己的父亲,不敢贸然询问。
胡乱走着,不知不觉又来到占师的卦摊前。摆设还是那么简单,一人,一桌,一古镜;纸墨,铜炉,两武生。
两个武生跟以前一样,呆呆傻傻的,使他怀疑不是真人。冬天来时观察过,两个武生从没换过衣服,寻常人绝不会穿单衣过冬。
上前恭敬一礼:“占师挺早啊。”
经过几个月的观察,万姵发现周舸可能并非想象中的样子,他留和风郡似乎有不少事。由于不确定,仍还保留七分原念。
还了一礼,问道:“今天就你自己?”
“救我自己,占一卦怎么样?”
“挂事免谈。”
“他……好吧,祝占师生意兴隆。”
迈步往前走,迎面走来一个熟人。睁大眼睛观瞧,正是数月未见的千庚。
熟人见面,亲近好一阵。一个关心对方伤势,一个询问对方进展。
千庚伤全好了,这次来只会拘捕盛焕。
周舸讲述遇到盛师兄的经过,以及掌握的消息。
头前引路沿湖往回走,边走边说八舸水擂。
千庚进郡才半日,头一次见到沐风湖,见识后非常赞许。
此时湖边多了两队兵卒和一队鼓乐班子,带队的两人,一个是蒯文泽,另一个是桑谷川。
两人时长望向湖面,似乎在等什么人。
一刻多钟,一个小卒喊道:“上将军,来了!”
西南方向,一条楼船缓缓至此。待到近处,看清来人。
船上站有三人,从左往右看,头一位年龄十七八,一张福娃娃脸显得很喜庆,身穿一身靛蓝,腰间一柄龙鳞宝刀。周舸对此人有印象,点沧岛孟应杰。
中间这位,年龄四十五六,同样一张喜庆圆脸,同样的龙鳞宝刀。区别外貌,一对元宝耳朵,区别衣服,一身深青武服。
周舸猜出大概,八成点沧岛岛主孟光微。事实如此,正是此人。
站在边上的是位女子,女子身段偏矮,年龄二十上下,上梳灵蛇发髻,发髻上叉玉簪。也有一张偏圆的小脸,脸上少几分福相,多几分媚颜。生的峨眉风眼,杏脸桃腮。
纯白的中衣,外罩一件圆领淡青袍,袍面绣玉蝶萦飞鸢尾花间,看着挺花哨。
周舸猜测,可能孟岛主的闺女。事实如是,孟光微长女,孟应杰亲姐姐孟应芮。
船到岸边,三人先后上岸。
蒯文泽和桑谷川过去笑脸相迎:“孟岛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孟光微同样陪着笑:“二将军一向可好?”
“好啊,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桑谷川桑先生。”
“有礼有礼,孩子们,一起见过桑先生。”
孟应杰一早见过桑谷川,照常行礼。孟应芮不避讳什么,一同礼过。
两边人互相礼过,蒯文泽命鼓乐班子敲锣打鼓,喜迎贵客。
如果没有田文越和李显超的事,迎接排场肯定更大。现在也够看了。
上将军头前带路,把人带到提前准备好的酒楼。酒楼就在湖边,名家赵家酒楼。
千庚第一次接触和风郡,好奇心的驱使下,一同前往。周舸也想看看,紧随其后。
进到楼里,小伙计站在楼梯口示意闲人止步,打听一下得知,二楼已被蒯文泽包下。
被拦下面,只好找个桌子坐下。随便要两盘点心和一壶茶,有心无心地往二楼瞟。
就在这时,桌边多出一个熟人。
“哎呦,千爷来了?”
千庚回想起来人,说道:“我记得你是……”
“罗金仙。”
“好名字。”
周舸问道:“你也看见了?”
“阵仗那么大,谁都瞧见了,原来孟应杰还有一个这么好看的姐姐,您要娶到家里,也能沾点鸿肃皇亲。”
“别说废话,有招吗?”
“什么招?”
“别装相,到底有没有?”
“上去看看?主意现成的。只一样,万一有人我揍,周爷您可帮忙拦着点。”
“真有招?”
“瞧我的吧。”
说完一把拉住千庚手腕,把人拽出酒楼。
千庚不明白怎么回事,问道:“咱要干什么?”
“演出戏。”
带人沿街转悠,买了一辆好木车,推着车溜达,找个推旧车交换,以坏换好,谁都乐意。
接着买两卷草席,抽出一半干草,保留一半,然后在土地上蹭旧。
最后找俩花子,好衣服换坏衣服,分别穿上。
千庚还有点不明白,问道:“咱要怎么干?”
“卖身葬兄。”
“啊?刚来就给我葬了?”
“谁让您岁数大呢,躺下吧。”
千庚心说周断幕找的什么人呀,净是歪点子。铺好草席,尝试躺在上面。木板挺凉,如果躺的时间过长,准闹肚子。
“能行吗?”
“您千万别动,就跟真死一样。”
罗金仙说着抓两把土蹭在自己和千庚的脸上,然后盖好草席,推车来到赵家酒楼。
嘱咐一句:“别动啊。”然后拾两片湿树叶,把上面的水擦到脸上。
拧几下鼻子,鼻子一酸咧开嘴哭了起来。
“我苦命的哥哥呀,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哥哥呀……你让兄弟怎么活呦……”
他在外面吆喝,里面人听到动静出来围观。周舸随人群出来看,差点乐出声。
“真像这么回事啊。”
酒楼掌柜听见动静,问道:“外面怎么回事?”
小伙计过来报告:“掌柜的,有人卖身葬兄。”
“呸,真晦气,轰走!”
小伙计集合几人,来到外面:“知道谁在这吗?一边哭去,一边卖去。”
罗金仙一看,几个伙计捋胳膊挽袖子,说不对付就要挨打。
脑筋转转,生出一计。
哭着扑到对方脚下,一把抱住一条大腿:“小爷啊,可怜可怜我们兄弟吧,我们哥俩没衣裳过冬,嫂子冻死雪地,哥哥没撑过开春,家里没有硬货,床上只有两张旧席,可怜可怜我们吧,我能干活,让我干什么都行。”
围观的一听真叫惨,虽说每年都有冻死的,可每次看见,心里都不是滋味。
小伙计心里同样不是滋味,放下紧握的拳头,说道:“今天来了贵客,你到别处吧。哥几个,让他动动地方。”
罗金仙见他要走,哪肯罢手,手臂较力,抱紧两条大腿:“小爷行行善罢,善人长命百岁,我回去给您烧香。”
“这算怎么回事?不放我可打了啊?我可真动手。”
罗金仙不管他怎么说,始终不放手。小伙计真下不去手,只好推人。两人你来我往,僵在门前。
就在这时,赵掌柜亲自出门:“怎么还没走?给我揍!”
一个伙计挺明事理:“掌柜的,不能打呀,先前断幕府审案就让少岛主看个笑话,咱这殴打卖身葬兄的可怜人,不更让人看笑话吗?”
“嗯,说的在理。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