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古玩街后面走出来，并没有调转方向，小祈有点好奇。
“阿相我们去哪里？”
旁边正好正好有卖煮包米的，他买了两棒递给小祈。
眼含笑意地看被投喂的如同小松鼠般双手捧着玉米小口一排排整齐啃下玉米粒的小祈。
“之前那个翡翠店老板推荐我去一家铺子看看，应该就在这街后面。”
小祈点头，并把另一棒往他怀里塞。
他摇摇头，“我不饿的。小祈多吃点，会长高高哦。”
“真的吗？”小祈有点害羞，“可，可是……”
“小祈茁壮成长，阿相还等小祈亲手做得好吃的。”
“嗯嗯。”小祈一挺胸脯，很用力地点头。
同时暗下决心一定一定要想办法让阿相找回味觉，出来吃饭就更能深深感觉到阿相对于食物完全索然无味的样子。
小祈这样想着，走路时脚边踢到一个滚动的石头。
滴溜溜不断翻滚的石头引起了他的注意。
石头停在离他们不远的前方，石头很普通，就是道边的石头。
他推着轮椅走到那里，垂眸看了那石头停了片刻。
旁边小祈捧苞米如同小松鼠般眨巴黑黑亮亮的大眼睛竖着耳朵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
见他又重新走起来才忍不住问道，“阿相刚刚在想什么？”
小祈刚刚悄悄地瞄着那块石头好几眼，总觉得阿相在意的都是有来历的东西，盲目猜测这石头莫不是什么有粘份的，糖的，汗的，还是送的？
走在小祈身前的男子侧过身，等了他一步，跟他一起并肩继续向前走，低声回答了小祈的问题。
“我刚刚忽然在想，人生真是个奇妙而短暂的旅行。”
小脑袋里还在给石头做着各种断代的小祈惊了，手抖了下，苞米都差点被扔在地上，一副被震在原地的表情。
发现小祈可能想多了，他解释道：“我在想，蜉蝣在世，寿命不过几天，而我们自己，和这路旁的石头相比，存在也不过蜉蝣在世，昙花一现罢了。”
“想一想，我们可能真的挺渺小，所以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我们可以思考可以想象，这一切的意义又在何处。”
“在这些都没有好的解释之前，先把自己真正活出来吧。”
他看着小祈目光柔和地说道。
“阿相是大彻大悟了吗？”
小祈眼睛瞪的大大的，他并不确定阿相刚刚是不是在想很糟糕的事情。
“不算吧，细微感触。”
“嗯嗯，放心吧阿相，阿相要出家的话，小祈也去～”
“？”
等等所以这跟出家有什么关系？
“听说不少寺院的斋饭很好吃，小祈可以做给阿相吃～！”
“？？”
怎么，怎么还计划上了。
小祈自顾自地继续说着，“阿相那么帅，就算剃了头也照样帅帅哒～阿弥陀佛～”
“？？？”
意识到有点不妙，他拉住越说越激动，甚至跃跃欲试挥着包米棒子，想直接上山出家去敲木鱼了的小家伙。
无奈地扶额，有点跟不上小祈跳跃的思路，虽然过去走投无路的人有上梁山的，还有一部分是去了少林，但他好像真的没有这么打算过，缓了缓总算整理了心绪，才开口道。
“小祈啊，额，虽然我对出家没有什么意见，但是我觉得我应该还是不剃头来得更帅一点，小祈也是。”
他其实想说，如果小祈剔头了，他摸摸头就没有手感了。
“唔，小祈没想剔的。”
忽然心情复杂，所以这小家伙只是想把他送进院里，看他剃头，换个发型，换个帅法？？？？？？
“小祈可以应聘寺院大厨，小祈可以当义工，可以做很多事，但是小祈不会剔头，小祈的发发要留给阿相摸摸头的。”
小祈仰起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
他看着小祈也笑了笑，因为他察觉小祈眼底那一抹担心，应该是担心他才那么说？
“小祈别担心我，我的意思是，忽然觉得应该多出来走走，我们所见的湖光山色，也许也都是前人，无数辈走过的风景，世人大多平庸无奇，古往今来惊才绝艳的人却很多，一辈子很短，谁会真想碌碌无为呢，可能我们脚下一颗不起眼的石头就曾经见证过一些人创造的辉煌，而这样沉默的见证者太多了。也许在这样的旅途中，能感悟到许多前辈的领悟也说不一定呢。”
小祈抬头看看他，低头又看看地上的小石头，安静地啃了两口苞米，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又亮了起来，看着他眯眼睛笑起来。
他不知道他家小家伙计划出了什么。
反正几天之后他知道了小祈这时在想什么。
苞米吃完了，他们穿梭在平房的胡同巷子里，寻找着那家店铺，边走边继续谈论些之前古玩的话题。
小祈似乎对于书法很感兴趣，想到家里还有好多他小时候学书法剩下的东西，他随口也谈了些他小时候的事。
“那阿相也有那些漂亮的印章小石头吗？”
“有啊，寿山石，青田石，昌化石，巴林石，这些有名的石料，我有那么一小套收藏。”
小祈的眼睛闪亮亮的，显然很期待，他笑了笑。
“其实岫岩玉也可以做印章的，它也是软玉很好雕刻。我小的时候，还拿过家里做衣服划线的滑石刻过小章子。”
小祈显得有点惊讶，他微笑着继续说道，“因为它们都是硬度比较软，普通的刻刀就可以刻动。实际上硬度偏软的石头都可以拿来刻章子，只不过有些石头，更偏软或者不那么好看而已，所以才不出名。”
小祈有所领悟地用力点点头。
“阿相知道的好多啊。”
“嗯年轻的时候，也曾玩过一阵子古玩。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个朋友，给我看过很多真东西，年代都很老。老物件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有它特别的情怀在里面，包含着制作者和使用者的心意，好像穿越时空能和那时那刻的那人面对面。”
这也是他之前真正感悟的一些，他想让小祈来这里也是因为这里能比其他的地方更有文化底蕴感，容易培养人的气质，而且这里五方八面各色人等也都能遇见，更容易见多识广，很快地全方位锻炼人。
“哇哦，好棒啊！听阿相这样说，那小祈以后有可能也看看那些真正的古董吗，阿相和你那位朋友还有联系吗？”
小祈问过之后，发现阿相忽然就沉默了，阿相的眼眶似乎隐隐发红，小祈有点不安，许久之后阿相长长地吸气。
“那个人很好，可我……甚至记不起他的样子了。”
小祈忽然就知道阿相说的那个人是谁了。
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揪着衣服角，有些紧张，只是他没有看向小祈没有察觉小祈的异样。
他只是忽然觉得很疲惫。
是种无法言说的感觉，那种沉寂了很多年很多年的感情，裂开了一道缺口，早已渗透在骨血中的痛苦，让他的心里瞬间溢满了苦涩。
他抓着衣服领大口地喘息着，而那份压抑和沉重让他根本无法呼吸。
他缓缓地弯下腰，天旋地转，险些栽倒在地。
小祈见状不对，马上把轮椅推到他身下，扶着他坐下。
小祈从身上各种小零食吃的喝的都往他嘴里塞，但是看他虚弱的样子并没有好过一点。
“阿相，阿相……”
他能听见小祈的声音，却抽不出一丝力气回应十分紧张他的小祈。
小祈有些着急了，掏出手机就要拨打急救电话，并且推着他的轮椅就往路口赶想要叫车。
身后传来厚重木门被推开的声音，小祈并不关注这些，他担心阿相，只想快点把人送去医院，却在他自己都没有觉察什么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小祈的神情一阵恍惚，只听见身后传来轻朗的笑声并伴随着一句：
“请留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