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让你死得。”他在她额上轻轻留下一吻,“这里,不是属于你的地方。而你,更不属于这里。”(梦境)
说罢,他突然朝她压了下去。 (梦境)
她的心跳加速,脑袋发懵,只听‘duang’一声,两人以一上一下的姿势,倒在地上。(梦境)
他像块千斤巨石似的压在她身上,一动也不动。(梦境)
“你怎么了?”她摇晃他的双肩,可他仍旧没有反应,瞬间双眼迷蒙,“你快醒醒......别吓我……”(梦境)
“你怎么了?”李黑眼猛然惊醒,顾不得背部袭来一阵些微疼痛,只见终离夜压在自己身上不省人事,便一个劲摇晃他的双肩,“诶……你快醒醒!”(现实)
但他丝毫没有动弹,僵硬得仿佛一具尸体。
“诶,你别吓我……”她边说边费力得从他的身子底下挣脱而出,想找寻手机拨打急救电话。
往四处一看,才发现全然是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哪里?
“有人吗?”李黑眼大脑一片空白,毫无方寸,心里如毒蛇乱咬,莫名痛苦不堪。
突然,背后一支手搭上她的肩膀,“有。”
她回眸,先是一怔,继而抑郁的心情就像乌云裂开一条细缝,透进一丝光明。她像只猫一样迅速朝他扑了上去,双手环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在这一过程中,她根本没在意自己做了什么。一切仿佛是自然本能的反应。
“我以为你死了。”
“确实是死了。”
“唔?”
“快死了。”
“啊……”李黑眼抬头,双眸闪烁满是疑惑的星光。
“喏……”终离夜朝她身后抬了抬下巴。
她回头一看,床上竟然趴着一个男人。冷不防脱离他的怀抱,站在半米开外,错愕惊怔得再次对他凝视一番。
“你是......鬼魂?”
“不,精灵。”
“精灵?”
“其实这种情况下,我是灵魂。但我的名字叫精灵。”
李黑眼忍不住“噗嗤”一声,“魔戒的精灵王子?”
“但是,你再不帮床上的人把抽屉里那瓶定魂丹喂进嘴里,他就真要变成一具尸体,而我自然就变成真的鬼魂了。”
“真的鬼魂?”她略迟疑,“难道这样……你也会死?”
“是人是鬼,都会死。”
听到这话,李黑眼转身,像一只受到惊吓的猫一样四处乱窜,麻溜儿得往各个储物柜翻找。
终离夜看她那副焦急的模样,反倒安心站在一旁,双手抱胸,心中一阵欢喜,表情颇为得意。
找一会没找着,李黑眼急了,回头却见他一脸无忧得站在那,遂蹭蹭地跑到他跟前,“诶,你的命耶,就这样?”
终离夜默不作声,只是看着她笑。
“笑个鬼!”李黑眼戳了戳他的胳膊,“到底在哪呀?”
“我就喜欢看见你焦急的模样。特别是,为了我。”
“切……谁为你焦急了?”
“不信?要不,照照镜子?”
“算了,我走了,懒得管你。”李黑眼边说边往门的方向而去。
终离夜自然是一把拉住她,“拜托,你不管谁管?”
“别人啊。”她连头都懒得回。
看不出,这丫头生起气来也这么倔。
“没别人,只有你。”
“我?”李黑眼指着自个鼻尖,“咋管?我要有那么大本事,至于一度想着自杀,还试图跳楼吗?”
“真的。灵肉尚未完全分离或者完全分离,这种情况下,的确只有你能看见我。灵肉一旦彻底分离,就如现在这般,我无能为力。所有我触摸的,与我碰撞的,一律穿透而过,不知为何,除了你以外。你在这里,是我的幸运。你是这个世界唯一能够看得见我,能够碰得到我,能够救得了……我……我……”
终离夜突然浑身颤抖,只觉无限冰冷拼命直往骨髓里钻,嘴唇开始发白,胸口沉闷无比,原先骄傲的站姿此时也变了形。
“药在哪?”
“那……”他无力地指向枕头底下。
李黑眼一溜烟飘了过去,掀开枕头,拿起瓶子迅速拧开,随意滑出七粒,想也没想就掰开床上男人的嘴,欲往里投。
“那个……是六”终离夜想要拦住,却来不及了。
李黑眼已将药丸塞到床上男人的嘴里,就着桌上保温壶里倒出的水,灌了进去。而站在一旁的灵魂也即刻化为一道亮光,‘嗖’的一声钻进昏迷不醒的男人身体里。
半晌,终离夜方才轻咳两声,眼皮微微动了动,半眯着眼,略显乏力。
“你终于醒了!”李黑眼猛扑在他身上,紧张的泪水终于有了释放的出口。
“你哭了?”他感受到眼泪的温度,直烫他冰冷的心。
“谁哭了?”她起身,用手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用力吸了吸鼻子,“人命关天,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拿我寻开心你就很开心吗?”边说边往他胸前锤了几下。
“我怎么拿你寻开心了?”终离夜不顾她的捶打,紧抓她的手放在胸口。那力度对他而言,不过饶痒痒,饶得他心头越发生乐又生爱。
“药明明在枕头底下,还故意欺骗我。”
“呵呵,”他嘴角带着爱怜的微笑,“原谅我的自私。我只是喜欢看见你为我紧张的样子。”
“下次不许再这样。”
“遵命。”
可怜楚楚的脸蛋终于破涕为笑,“这到底是怎么了?”
“一种病。”
“什么奇葩的怪病?人间就没听说过。”
“人间怎么可能会有呢?”
“也是。你不人不鬼的……”李黑眼意识到错误,带着歉意忙不迭改口,“不好意思,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
“那到底怎样嘛?”
“我的灵魂与肉体能够完全合二为一,只能靠这种定魂丹。每六个小时需吃一次,如果延时超过一个小时,就会彻底分离,彻底死亡。这是我投身之前和王薛的约定。”
王薛?好生熟悉。临死前做过一番功课,在脑里快速搜寻出结果。
“冥王?”
终离夜轻轻点了点头。
“这么说,你记得前世记忆?”
“十三岁那年才开始恢复的。”
“你能在阴阳两界自由通行?”
“可以这么说。”
“十三岁那年你发生啥了?这不明摆着坑害你限制你成为真正的‘人’的自由么?为啥你要与他有如此约定?难道……”
李黑眼思索了会,脑补许多缘由总结一句,
“你范了逆天叛地不可饶恕之罪过?或者……你与他有深仇大恨?”
终离夜默不作声,看着她一连串的问题,每一个都是关于对他的好奇,这丫头片儿充满疑问时倒真是讨喜,尽显可爱模样,脸上不由生出几许笑意。
“你笑什么?”
“你是不是爱上我了?”
这句话本应该由我来问你才对。她暗想。
“切……”李黑眼被这一问,心跳不自觉漏掉半拍,但很快又调整频率,“自作多情……不过只是你的世界可真独特外加奇妙而已。倒真是引起我兴趣了,谁叫我一心寻死呢?近水楼台,先了解一番罢了。”
“你刚才睡梦中勾住我的脖颈,还问我问题了。”
“什么问题?”
难道自己睡觉又说梦话了?还勾住他的脖颈?这下糗大了,不会是什么不该做的动作?不该说的吧?太丢人了!
“你刚问我:‘你确定要和我结婚吗?’”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李黑眼忆起梦里俊颜,那面容分明就是终离夜。遂抿嘴皱眉把脸瞥向一边,这也太......太太太难为情了......我怎么会花痴到这种地步呢?还问这种话?竟然连做梦都在问......我已经无可救药了吗......
不对……
“不是你说得吗?”李黑眼幡然醒悟。
“我说什么了?”
“我们结婚吧。”
“好。”
“啊……你在设陷阱?”
“傻瓜。”
算了,敢问就敢当!
“是...是又怎样?”她故作高傲地扬起下巴。
“我们结婚吧。”
“我要死了...”
“我不会让它发生的。”
“你不能保证。”
“我可以。”
“我会当真的。”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每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於是把我化做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当你走近/请你细听/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不管你心意如何,但我就是席慕容笔下那棵开花的树。”
终离夜突然这般深情,眼神如同一片温柔宁静的海。李黑眼莫名被他牵着走,漫步海上,吟诗对词,悠然自得,根本就不担心是否会掉下去。
“而当你终於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後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那是我凋零的心。”李黑眼接着说道。
“你并不无视我,我也不会有凋零的心,我说得可对?”
“可是那个……我……”
终离夜看着李黑眼羞赧闪烁的眼神,“我看到了。”
“啊……什么?”
“你对我无意。”
“啊……不是的……我……”
“那就是有心?”
“啊……你这个骗子……”
他用力一拉,她便趴在他身上,轻抬她的下巴,“这开花的树,不为别人,只为你。也只有你,才能救我的命。你就是我的宿命。”
“敢情你是有此目的?不过因为我能救你?所以你才说那番话?”李黑眼撇着嘴,有些生气,欲挣脱他。
“你不是会看得到任何人的虚伪,丑陋等所有恶劣的一面么?那么,现在,你,”终离夜倒是更用力将她往怀里带了带,“看着我的眼,看我说得到底是真,亦或假?”
她抬眸,彼此凝视。他的脸,他的眼,只有铺满真诚的星光,闪烁跳跃,熠熠生辉,并无半点虚情假意。
这根本不可能!但凡是人,她总能见到他们所呈现的对立面,他们的痛苦,绝望,肮脏……一切劣根性。可现在这又是为何?
她竟莫名有种心甘情愿为之付出一切的感觉。
李黑眼啊李黑眼,你终究逃不过男人的美貌。但也不能怪她,因他长得可真是有魔力。反正……反正我就要死了……即便他并非真心……又有什么关系……他说……只有她能见到他的魂……能碰到他的魂……自然也只有她能救他……可万一……他是真心的呢……就像马云所说……套改一下……有欲望总是好的……万一实现了呢……
以死亡作为藉口,带着为所欲为的欲望,她吻了下去。
谁知终离夜一个侧翻,顺势便被裹在他的怀里,“你个丫头,是不是特别怕我死?”
“……”
“叫都来不及,多吃一颗药丸就会特别犯困……”
终离夜不停眨眼,困到至极,“你刚吻我了对不对?”
“没……没有。”
“傻瓜。你吞吐的模样出卖了你。”他轻刮她的鼻子,随即覆上她的唇。
就像微风拂面。就像云端飞翔。就像冰遇水化。就像万物复苏。
——“你得找到能看得见你灵魂的人。但即便可见,也不过有缘之人。若得一吻,真心之吻,能见过去,便是有份。而你的病,才会彻底痊愈。我们的约定,也将彻底终结。”
王薛的话回响在耳畔。
“把眼闭上,看看你能看到什么?”
话音刚落,他就将均匀的呼吸声散落在她脸上,好闻的,暖暖的。
他比以往任何一个男人都优秀。男人的优秀是一种蛊毒,会令很多女人为之疯狂,为之着迷。她竟也逃不过被列入这些人的行列之中。
无意看见自己手上的几道疤痕,她不过希望得到爱而已。这么多年过去,终究离得遥远。可现在,若真实若梦境。
她再也不愿看见世间任何的痛苦和绝望。如若这次……即便再划一道又有何关系?反正她也已命不久矣。说回来,倒是她占了他的便宜。
她要贴合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想到这,她往他怀里钻了钻,靠得更近了些。呼吸着彼此的呼吸。竟是这般无法言喻的感觉,仿佛过于久违的恋人,一阵狂乱之后,便是一片心安。
她忍不住对着他的唇瓣再次吻了下去。
——“把眼闭上,看看你能看到什么?”
遂闭上了双眸。她在他臂弯里安稳得入睡。
即便蛊毒,也心甘情愿喝下去。她现在输得起。
突然,两条带着银光的气流从各自的大脑踊跃而出,再钻进彼此的大脑。
阴暗的角落,一个透明的身影瞅着手中单反相机里的一切,冷哼一声,再次确认无误之后,带着邪气的眼神,从墙体穿透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