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僧侣设粥棚，发五味粥。
世人求之，以祈求佛祖庇佑。
这日天刚亮，隔壁药房就传来了噼里啪啦的翻箱倒柜的声音。寤歌惊醒，她看了看旁侧那收叠整齐的被褥，继而睡眼惺忪地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钱姨，你怎么起这么早？”
这院子不大，只能收拾出两间住房来。这几日一直是她和钱大娘睡一间，封青睡一间。
听到声音，钱大娘手上动作不断，只是将头扭了过来。
“看来我给你调配的安神散效果不错！”
寤歌不适应睡觉身侧有旁人，前几日那是整夜整夜地失眠，所以钱大娘才特意给她配制了药方。
“嗯，一个字，爽！”寤歌说着还伸了伸懒腰，脸上神情很是放松。
“对了，封青呢？我刚出门时看他房间门还开着。”寤歌说着朝钱大娘手上看了一眼，原来是在准备水果供香之类的贡品啊。
“他呀！他去看葛天雄了，听说葛天雄终于醒过来了，只不过……”说到这钱大娘停顿了下，才继续说话，“……脑子好像坏掉了。那消息是昨晚传给他的，这不天一亮刚开城门，他就赶回城里了吗？”
“葛天雄傻~傻了？”寤歌满脸的不可置信，她实在是不敢将那印象中的大汉与‘傻’这个字相连接起来。
“听说是头部受了重伤。”钱大娘点了点头，神情也很是凝重。
“那我们这灵泉寺还去吗？葛天雄脑子坏了，朝廷肯定不要他了啊！这万一他们俩回这来……？”这消息是彻底让寤歌清醒了过来，葛天雄土匪头子这身份本就特殊，以她对朝廷的了解，肯定是不会接这个烫手山芋了。
“……去啊！当然要去。行了，你不用管这事了，让封青自己处理去！”钱大娘说着又开始催促，“你傻愣在这干什么呢？快去收拾啊！等会我们就出发，别人还等着了。”
别人？是谁？
等寤歌看到那足足五尺宽的豪华马车时，才反应过来钱大娘口中的别人是大有来头。
“钱姨，这马车是来接我们的？”
“不然呢？不接我们，它会停在别院的门口？”
“那这马车的主人……？”
寤歌还没说完就被钱大娘接过话来，“就是这所别院的主人啊！我难道没跟你说过？”
“没有！”寤歌非常肯定地摇了摇头。
她一直以为这院子是钱大娘自己的呢！
“行，现在知道也不迟。”钱大娘说着朝她瞟了一眼，不放心地叮嘱道：“寤歌啊！等下你见到了来人要小心点！”
“什么？”
“没什么，你戴好你的帽檐就行！”钱大娘那眼神明显忧心忡忡的，也不知在担心什么？
马蹄声有节奏地嘀嗒嘀嗒响起，就在寤歌差点睡着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好像是有熟人和钱大娘打招呼，寤歌没太在意，掀开帘帐瞟了一眼又靠着车壁假寐起来。
过了一会儿钱大娘掀帘进车，那勾起的嘴角瞬间拉了下来。
“怎么呢？”寤歌连忙凑了过去。
“这些达官贵族真眼皮子长在了天上，连底下的仆从都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钱大娘虽一肚子火气，但到底只是小声吐槽，显然也是不敢真得罪外面那人。
“是谁啊？竟敢给钱姨看脸色？”
“就我那院子的主家人呗！就一嬷嬷，你是没看到她那趾高气扬的样，真看得人憋屈！”
“我说钱姨……”寤歌小心翼翼地开口，“……这人家既给你房子住，又给你马车坐的，要不您忍……”
“忍个屁！你怎么不说我给她主子治病了呢？没有我，她主子能有机会下床来求神拜佛？”钱大娘显然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接了她的话，声音明显提高。
寤歌一听话锋不对，连忙安慰，“对，不忍！我跟你说啊！这嬷嬷你别看在你面前耀武扬威的，其实就是在主家受了主人的气，跑到这外边出口气罢了！”
“真的？”
“那可不！我好歹也是世家出身，这些后院里的腌臜事我是见多了！别说这些仆人了，就连那些主子日子也不见得好过。这公婆啊！小妾啊！一个比一个不安生。就比如我那外祖石家吧，那后院简直是天天鸡飞狗跳……总之，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和他们一番见识了，就当可怜可怜他们吧！”
不管寤歌话中所说是真是假，但钱大娘心中这口怒气总算是散了开。
寤歌这劝别人还好好的，但真见到那位夫人时自己却是差点当场跳脚。
刚下马车，身后就有一辆更为豪华的马车使了过来。
寤歌知道，这马车里呆着的就是她们现在住的那别院的主人。
应钱大娘的吩咐，她和钱大娘两人恭恭敬敬地站在一侧，等候来人。
最先下来的是一少年，其穿着打扮就是典型的官宦子弟，除了面目看起来清秀些外，实在让人没什么深刻的印象。
再次出来的是位穿金戴银的夫人，明明是来拜佛的，其周身却甚是华丽。
最后出来的是个看起来娇艳欲滴的少女，小小年纪已然是国色。皮肤白嫩，秋瞳剪水，其周身仿佛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寤歌一下竟是看呆了眼，这小姑娘可真是好看！
“夫人，安！公子，娘子安！”钱大娘一见到他们，连忙凑上去打起了招呼。
寤歌跟在她后面有样学样。
那少年羞涩一笑，连忙拱手回礼。至于那一对母女皆是高傲地仰了仰头，显然是没将她们俩看在眼里。
“也枉我时刻惦记着大娘，又是送院子又是马车接送的，大娘却是有好些日子不曾去我府上看望了！”
那夫人话一出，寤歌就暗道不好，这主人看起来就比那仆从更难伺候。
“夫人见谅，实在是近日老妇有些私事亟需处理，才脱不开身。”
认识这么久以来，这还是寤歌第一次看到钱大娘这一卑躬屈膝的模样，只叫人～心口堵得慌。
“你这老妇忒不知好歹，枉我母亲这么器重你，你却是未将我母亲的话放在心上。怎么，是看不起我文昌伯府吗？”那小姑娘突然出声，声音软软糯糯的，但言语却甚是犀利。
文昌伯府？
这四个字吓得寤歌心中是一阵咯噔。
“还有你，见了文昌伯夫人竟还不撩纱，也太不知礼数了！”少女继续发力，将矛头又对准了寤歌。
“我……”
“你这人好大的胆子，回我家娘子的话竟敢以我自称，还不给我跪下！”有一老妪的声音突然蹿了出来，说着就要强迫着寤歌跪下。
这老妪寤歌见过，是之前弄气钱大娘的那人。
这时候，那文昌伯小姐又在旁边吩咐道：“嬷嬷，先给我把她那帽檐取了，藏头藏尾的，一看就不是啥好人！”
达官贵族之间有不少人对她这幅面貌颇为熟悉，寤歌可不敢冒这个险，在那婆子要碰到她之前，她连忙朝后退了一步。
“嬷嬷，这是我一个远方侄女，因得了罕见病不能见风，所以特意来找我看病的。”钱大娘却是突然向前一步急忙向对方求情，见对方没有搭理她的意思她又将视线投到了那文昌伯夫人的身上。
“伯夫人，老妇与侄女都是平民出身，向来不懂这些名门贵族的礼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们这一回吧！”钱大娘说完，眼见着她就要朝那伯夫人跪下。
寤歌眼疾手快，立马就制止了她。
“钱姨，你干什么呢？”
“别瞎胡闹，我心里有数。”说着就准备将胳膊从寤歌手中抽出。
寤歌紧握不放，两人一时僵持在了原地。
“你们在这演戏呢？来人啊……”那文昌伯小姐朝她们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眼看着就要喊人将她们俩抓住。
就在这时，有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寺院门内响起。
“佛门重地，你们却在门口吵吵闹闹的，是要将我文昌伯府的脸面都丢光吗？”
话音刚落，就有一英挺俊朗的男子从灵泉寺内走了出来。
“大哥！”
“大哥！”
这两声一男一女，少年话语中满是欣喜，而少女则是多了一份害怕的意味。
寤歌望着那人，直愣愣地呆在了原地。
她自然知道这邹野就是文昌伯府的嫡长子的，但却是从没想过两人会这么巧地在这相遇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