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被推着往里走,一脸尴尬,又不敢再跟她理论下去,免得她把更多对佛祖不敬的话安到他身上。
来到大殿上,小沙弥忙奔到师父旁边,把前因后果诉说了一遍,尤其不忘辩白自己是寡不敌众,无可奈何。
老禅师走上前施礼道:“阿弥陀佛!老纳玄度,有礼了。小徒不懂事,多有得罪,请勿见怪。”
桓伊道:“无妨。令徒尽忠职守,那很好啊。只因今日佛祖生日,某偕弟妹友人同来聆听教诲,参拜随喜。”
小沙弥叫道:“师父,那位女施主还说什么佛祖托梦给她,要她今天来呢。”
玄度看了绿儿一眼,见她一脸局促的样子,笑道:“是吗?那可是几世修来的福份。女施主真是有缘人,老纳平生仅见。”
桓伊有些尴尬:听他这话分明不信,当着众僧的面又不好明说小妹胡言乱语,拿佛祖消遣。何况若当众让小妹下不来台,回去不知要闹成怎样,也许这么大了还得被父亲责备回护不力。谁都知道他老爹是偏心偏到家了,碰到小妹的事就不讲道理。唉,宠女儿也不是这么个宠法!
小沙弥道:“师父,徒儿不信,她还说要让佛祖亲口告诉咱们呢。徒儿长那么大了,还没见佛祖开过口,今日倒想见见。”
玄度皱眉:这个徒弟直肚直肠得不懂圆转。想也知道这女孩儿一派胡言,他却非要辨个明白。这些二世祖霸道惯了,岂是好惹的。随他们的意就是了,何必去得罪。只是话已说出了口,收也收不回去,要怎么打圆场才好?
绿儿见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僵在那里,脸上挂不住,走到佛祖面前跪下,大声问道:“佛祖佛祖,是你托梦给我要我来给你庆生的是不是?”
佛祖默然。众人也默然。气氛有些尴尬。
“佛祖佛祖,我带了那么多人来你不会怪罪的是不是?”绿儿决定就这么问下去。不管了。可恶!全是靠她大家才能进来,关键时刻竟没有一个站出来帮她。她就跪死在这里好了。
叫他们都去死!眼角瞥到小沙弥幸灾乐祸的神情,更是气恼。”佛祖佛祖,你闷声不响是什么意思?再装聋作哑,我揍你哦。”
众僧大惊,齐声念道:“阿弥陀佛!女施主,你不可妄语!”玄度眉头皱得更紧。
忽然一个声音说道:“佛祖默然,便是应允了。”众人循声望去,见说话的是殷仲思。他又道:“无声便是默许,不是吗?”
玄度松了口气,笑道:“正是正是。施主,请随老纳去后殿随喜。”当先领路,众人哗啦啦随后跟去。
绿儿眉开眼笑,站起来拉住殷仲思的手臂道:“谢谢啦!哥哥们好差劲,只会杵在那里发愣。还是你最好了。”
殷仲思面无表情:“我只是还你一个人情罢了。”他师父是佛门弟子,在剡山上已习惯见了菩萨便要跪拜。于是在莆团上跪下,合十祝祷。绿儿在他身边也跟着跪下,看着他有棱有角的侧面,心中忽然有些异样的感受。四年来已习惯了有他,见到他这付样貌倒也不再觉得难看,反而觉得纤秀的男子不够孔武有力,没有男子汉大丈夫的味道。”我们这样跪着拜菩萨,倒象是在拜堂。”想到这儿,不由脸红了。
桓玄去而复返,见殷仲思在跪拜礼佛,冷笑道:“没想到殷先生的志向比天还高。”
殷仲思没有理睬。绿儿见他似乎不怀好意,忍不住道:“你想干什么?”
桓玄道:“只会躲在女人裙子后面,你要不要脸?”
殷仲思慢慢站起身来,拍了拍膝上的灰尘,依然默不作声。绿儿跟着站起,嗔道:“你怎么这么无聊。我原来还在奇怪,你怎么会突然夸奖起别人来了。其实还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狗改不了吃屎!”
桓玄怒道:“你别太放肆了!别以为四叔疼你,我就拿你没辙了。真惹恼了我,天王老子我也照打。而且我哪里是夸他了,我是在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凭他,想做个几千户的郡守还未准能够呢,居然想做佛,还不是志向远大吗?”见殷仲思旁若无人往殿外走,喝道:“喂,我在跟你说话。你给我站住!”
殷仲堪殷仲文兄弟折回来找他,见他们又在争执,大是为难。殷仲堪退到一边,只盼莫要殃及池鱼;殷仲文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不知劝谁才好。要说,殷仲思是他同姓同族的兄弟,说来是自己人。可是今天才刚刚见着,和陌生人没两样。而且殷侯被废为庶人后,族里的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就怕牵连自己。桓玄却是他的小舅子,他们是死党,关系要亲密得多。他走到桓玄身边,低声劝道:“算啦,别再闹了。何苦跟他一般见识。”
桓玄阴沉地道:“他害我当众出丑,成为众人的笑柄,难道就算了?不,我不!”
殷仲思一退再退的结果是桓玄一进再进,步步紧逼,咄咄逼人。他站定,转身,沉声问:“你想怎样?”
桓玄也不想怎样,不过是故意挑衅、以报一箭之仇罢了。”少爷跟你说话是给你面子,你别不识好歹。”
殷仲思冷冷地道:“何必?你可以继续保持不与我交往的高雅志向。”
绿儿“嗤“地一笑。
桓玄恼羞成怒:“牙尖嘴利又怎样,也不过是个庶人的儿子。怎么样?你父亲死前这几年过得如何?听说所有亲戚跟他断绝了来往。听说他成日成夜不停凌空书写'咄咄怪事'四字。还听说他最后是患虐病死的。”
殷仲思双拳紧握,一字一字道:“不,劳,动,问。”
桓玄哼笑:终于戳到你痛处了罢。打铁要趁热,他很懂再接再厉的道理。”听说虐鬼体形极小,在世间任意行虐以使人得病。而大丈夫正气凛然,仁人君子德行高超,虐鬼便不敢靠近。可从没听说过有大人物会得虐病的。难道你父亲……“哈哈,有些话不说完反而更好,让人可以反复琢磨,意会于心。白痴也知道他没问完的那句话定是“难道你父亲不是大丈夫?不是仁人君子?!”
殷仲思正色道:“正因为来使世间君子人得病,这才把这病叫做
'虐'。先父是仁义君子,德才兼备,天下皆知。阁下想必是听信了某些无耻小人的恶意诽谤,这才心存怀疑。”
桓玄无言可对,回头叫道:“喂,还不快来帮我的忙。”
殷仲文摊摊手,无奈道:“这……这也不是有千斤力就可以帮得上的呀。”
桓玄哼道:“没用!”听得游完后殿的人走出来的声音,不想再次出丑,说道:“走罢。这里没什么好玩的。”
桓伊已走进前殿,问道:“灵宝,怎么刚才没看到你。”
桓玄道:“这些土做的泥人没什么好看的,我没兴趣。”
桓伊喝道:“别在这里胡说。”
桓玄道:“不对吗?”指着旁边一尊卧佛,“这位饱食终日,高卧不起,被人烧高香献祭品地供着,却懒于普渡众生。真想得志于天下,求神拜佛又有什么用,须当手握重兵。”
桓伊被他说得心脏无力,差点脸色泛白。这一对活宝他真是再也不要理会了。一个在佛殿里威胁着要痛揍佛祖;一个指着和尚骂贼秃,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这些大不敬的话。这也算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罢。他真的要跟父亲去谈谈,对这个任意妄为的堂弟再好好管教管教,免得学大伯父那样心存不满,意图篡位。当初桓温死得早没来得及造反,使得桓家逃过一劫。若是桓玄存着这样的念头,桓家这次是否还能逃得过去,那就真的难讲了。
“走了走了。”桓伊不敢多停留,只盼没多少人听到桓玄这番胡言乱语。一抬头,却见到一付若有所思的眼睛。他一怔。这位殷先生在他家里四年了,他却还不算认识他。也是到今天才知道他是当年显赫一时的殷侯的儿子。在他身上还有多少秘密呢?看来对这个人他也要花点时间好好了解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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