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在耳边呼啸,范云舟打着马,跟在一骑后面,在暗夜里狂奔。
心,是近乎被撕碎般的疼。
头一回,他感到了无力。十三岁的他,从此,就要江湖逃亡,从此,便告别了锦衣玉食,从此,便得藏着血泪,直到某一天,能王者归来。
他不知道父亲怎么样了。那惊天的一掌,同样震懵了他。若不是前面那骑士从天而降,在那短暂的一片漆黑之时,将他一把拉走,或许,他现在也已经是个死人。
“我只救得了你,所以,你必须得爱惜自己的生命!”
救他的骑士,话声很沉,但话意里是某些很现实的道理。他,已经十三岁了,他懂。
所以,他不再回头。因为,回头,也无用。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天色隐隐地有些发白,他们俩的马已经累得口吐白沫,他们才停了下来。
幸好,没人追来。骑士的横空出现,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
“歇歇吧,暂时我们应该是安全的!”
骑士就地坐下,这是个小山坡,就此望去,远处的山谷里,隐隐有早起的人,生起了烟火。
“等一会儿,我们就去那边!”
骑士遥遥一指,正是那山谷处。
说完,他将面巾除下。
这是个很英俊的男子,眉目之间,颇有几分英气,年纪二十五六岁左右。
范云舟重重地向他跪下,泪水涌出。
“多谢大侠相救!”
“哎,不可如此,男儿膝下有黄金!起来!”
骑士只好起身扶他,可范云舟却极其执拗,硬是磕了几个响头,才站起来。
“好了,好了,范公子,不必拘礼了!余下的路,还很难走呢!咱们,先歇息一下,等到那边安顿下来,再做计议吧!”
说完,骑士摇了摇头,心下暗自叹息。
一夜惨遭灭门,任谁都接受不了。幸好这范公子甚有慧根,能捺得住性子,知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不然,只怕两人还逃不到此处来。
“我姓龙,单名一个轩,与你父亲神交已久,此次到京中,本想等私事办完,便到府上登门拜访,谁知,范府竟遭此天大祸事!”
范云舟一听,霍地站起来,很是吃惊地看着龙轩。
“你,你就是龙轩,江湖人称‘北神龙’的龙大侠!”
原来,范成林平日里常与他说起江湖上的人和事,“北神龙”龙轩是近些年来,江湖上侠名极盛的一位。北神龙,南圣手,就是江湖上对他们二人的称呼。只不过,范成林多是治病救人,侠名反而不及龙轩了。但两人确实各自仰慕,只恨天遥地远,无从相见。
此次,龙轩到京中办事,确实有到范府一访之意。不料,无意中却发现了这桩祸事。他虽是艺高胆大,但也知自己单枪匹马,要救范府一门,怕是力有不及。
于是,在紧要关头,总算觅得机会,救出了范云舟。
看着范云舟那惊讶的表情,龙轩微笑着点了点头。
“正是,只可惜我北神龙,终究未能救得南圣手!还请范公子勿怪啊!”
范云舟苦笑了一声。
“龙大侠,你与我家素昧平生,还能冒死相救,我范云舟虽还年少,但却懂得知恩报恩的道理!如此大恩,云舟只恨身微力弱,难以回报!”
说着,范云舟又欲下跪行礼,这次,龙轩却一把就拦住了他。
“咱们江湖儿女,以侠义为先,些许小事,范公子无须挂怀!走,咱们牵着马,到那边去!”
“好!”
范云舟也不再多说。
两人轻拍了一下马儿,缓缓地向山谷走去。
此处距离山谷,约有一两里路。此时,天已大亮,四围的一切都看得比较清楚了。
范云舟这才发现,此地甚为偏僻,应已远离了京城。一路走过,有早起的农夫,正在地里劳作。见到二人走来,明显地,范云舟看到了一丝警惕之色。
“龙大侠,他们为何如此看我们?”
范云舟感到很奇怪。
龙轩笑了笑,轻叹了一声。
“你读过《礼记》吧,书中所说的‘苛政猛于虎’,便是症结所在。近年来,皇上沉迷酒色,不理朝政,端王蒙蔽圣聪,专行跋扈,鱼肉百姓,百姓的生活是如在水深火热之中。不仅要应付每年繁重的苛捐杂税,还在随时准备服官家的徭役。有钱的人家,自然可以拿钱来抵除,可穷苦的百姓,就只能听之任之。此地,虽远离京城,但也免不了被官家施行苛政!故,见到陌生人来,是会多些敌意罢了!”
范云舟听得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我以前,实不曾知晓这民间疾苦!”
“唉……”
龙轩一声长叹,神情已有些忧郁。
两人沉默着走了不到半柱香时间,终于进了山谷。
范云舟这一进去,才看到这山谷里竟别有洞天。一个有几分气派的庄子,立时呈于眼前。庄子周围,是一些简陋的泥屋、茅棚,想来就是在地里劳作的那些农夫的家吧!
此庄坐落于山谷之东,随山势而起,主院建在半山腰,很得这地形之妙。一路上去,不几步便有一亭,内有人持刀枪值守。
走到第一个亭子,龙轩递上一个名贴,立有一人飞速地跑向庄内。
“云舟,且稍等,此庄主人,是我师父故交,必会接纳我二人!”
龙轩甚为镇定,显然,对他师父与此庄主人的交情很有信心。
果然,不一会儿,那人飞跑下来。
他走到两人面前,恭敬地行了个礼。
“龙大侠,庄主有请!”
龙轩微微一笑,向那人拱了拱手。
“走,范公子!”
范云舟也向那人一笑,紧随着龙轩就往上去。
转过几道弯后,一个儒雅的老者正一脸春风地候在庄门前。
“哈哈,贵客光临,有失远迎啊!”
爽朗的笑声过后,老者扶往了正要下拜的龙轩。
“贤侄,你北神龙名震江湖,老头子万不能受你这一拜啊!”
龙轩只得无奈地抱抱拳,与老者并肩进入庄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