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殒命
邺北城，东柏堂，外景，白天。
东柏堂，原是曹魏旧宫听政殿后身，北齐时成为高澄办理公务的衙署。
同时这也是一个有实无名的小朝堂，因为这里拟定的决策总会成为东魏朝堂上颁布的名正言顺的诏令。此外这里也是高澄金屋藏娇的洞府。《北齐书》记载：“时王（高澄）居北城东柏堂莅政，以宠琅邪公主，欲其来往无所避忌，所有侍卫，皆出于外。”然而谁也没想到高澄对情人元玉仪浓情蜜意的爱恋，却为他的丧命埋下了一个无法预料的祸根。为了不打扰洞府内的一片幽情而改将侍卫安排在堂外巡守的主意，让东柏堂内防卫空虚，致使惨剧发生时，即使是身怀绝世武艺，侍卫们也没能及时挽救主子的性命。
高澄在东柏堂门前下了马，顺手将马鞭扔给随从，大步流星地走进门内。
陈元康几人也纷纷下马，紧跟着高澄走进东柏堂。
东柏堂内有不亚于高澄府邸的奢华，主仆几人路过后苑的一片红蓝花丛，崔季舒叹道：“大将军怎么把原来的一片太平花给拔了？！”
“眼前这花叫‘红蓝花’！”杨愔顺手掐下一朵，脸上显出一丝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神色。
色与香并不出众的红蓝花是剑戟森张的南北朝一抹浪漫的亮色。因为它的花瓣可以制成凄艳如血的胭脂。正是这一抹胭脂红，才晕染成了南北朝的女子的对镜梳妆的女儿情、怀春梦。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中就详细记载了以红蓝花制作胭脂的详细工序，让千年后的我们也能通过文字感受到这存续千年的鲜活可感的古风情致。
“红蓝花专用来制胭脂，大将军种红蓝花的意图不是不言而喻的吗？”陈元康顿时想到了答案。
“哦——”崔季舒恍然大悟，“瞧我这脑袋！”
“不过，大将军，之前种太平花，就是因为这花寓意太平。现在为了制些胭脂，就拔除了也实在可惜。”陈元康说道。
“我这东柏堂高手如云，有什么不太平的。”高澄满不在乎地说道。
陈元康远远地望着花丛中的一个弯腰侍弄花草的身影，向高澄问道：“大将军，那个不是梁国抓来的兰京吗，还没放他回去吗？”
高澄望着兰京的背影道：“他隔三差五就拿回梁的事来烦我，我都没答应。与梁国的那次交战可让我遭了不少罪，现在让他回去岂不便宜他了！先让他在这里待上几天，等哪天我消了气再说吧。”
“他的兄弟兰改呢？听说是在二郎君手下行走？”陈元康道。
“是的，兰改在高洋手下做事，恐怕日子也不好过。”高澄脸上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
“兰京——”高澄向兰京喊道。
兰京抬起身子，一脸不悦。
高澄才不管这些，只是一脸戏谑地喊道：“哎呀，又有什么烦心事了！侍弄完这些花，去把前几天猎得的野味烹了，今晚本将军要与几位大人小酌几杯。”
兰京闻言也没回话，只是弯腰继续侍弄花草。
“他怎么这么没规矩！”崔季舒斜着眼很不满地说道。
“被数落惯了，也就没脾气了。”高澄说着，带着一行人离开了。
兰京蹲下身子，用铁铲铲着红蓝花下的土地，很快一个沾满油污的麻布包裹露了出来。
兰京掸去上面的土块砂砾，拨开麻布，里面露出一把寒光闪闪的菜刀。
比刀更加令人胆寒的是兰京那双充满杀戾之气的眼睛。
-------------------------------------------------------
邺北城大道，白天，外景。
高远骑马载着小长恭奔过邺北城大道，向东柏堂急速驰去。
高泽驰马紧跟在后，兄弟两人都知道情势必定是火烧眉毛一样紧迫。
“驾——驾”
临近眼前的十字交叉路口，传来一阵更加紧迫的马蹄声。再抬头看去，是一队二三十人的人马自东向西迎面驰来。他们身着黑色长衫，人人都以黑巾遮面。领头的男子带了一副，更是看不出他的样子。
“让开——”南面路口又有一队人马飞驰而过，身着红色长衫，领首的人也是带了一顶红色斗笠，向那人带黑色斗笠的人点头致意。
两队人马汇合成泾渭分明的一黑一红两支队伍，向北面大道扬尘而去。
小长恭心中感到一阵疑惑，这队人马似乎是向东柏堂去的。
“这些人是干什么的，半路杀出来。”高泽与高远勒马停在路口前。
“这些人马抢在前面，要冲出他们的队伍并不容易。我们改走别道吧！”高远道。
说着，兄弟两人打马逐尘而去。
-----------------------------------------------------------
邺北城，东柏堂，内景，白天。
烛光闪闪微亮，穿过透明薄纱的屏风，是高澄与他的心腹大臣陈元康、杨愔、崔季舒觥筹交错的身影。
从春桃酒肆带回来的白堕酒一杯又一杯地斟满金樽，酒的芬芳让他们谈兴不减。
“——方才在酒肆的那个场面，真得是个喜兆啊！”陈元康拼着品着甘冽清透的白堕酒，忍不住有赞叹一句。
“那一声‘父皇’清甜清甜的，叫得人心里像过了蜜一样！”崔季舒说道。
高澄唇角一直挂着欣慰的笑意，“我不过想逗她一下，谁想到她真得叫了我‘父皇’！”
“小孩子都是赤子心肠，她叫大将军‘父皇’，预示着大将军必然能荣登大位，龙腾九天。”
“看来我注定能得到‘皇帝’这个称号了！”高澄笑道，仰首将樽中的白堕酒一干而尽。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