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淑清想了想,仔细回忆了一下,才发现自己久不在江湖中走动,江湖中早已风云变化,不再是昔日的格局。
“是周信周老英雄,年轻的时候在湘西一带闯荡,为人仗义,后来年纪大了,便洗手退出江湖,在附近安了家,算是隐居,有他照顾着,想来绵绵也不会受人欺负。”
“当然,还是要看绵绵自己的意思。”
马车狭小,外头的话自然也传到了里头坐着的两个小鬼的耳朵里头。
烛生自然是舍不得绵绵,但他们的话十分在理,送走绵绵,对谁都好。
烛生忧心冲冲地偷偷望了望侧身背对着自己的绵绵,不禁有些琢磨不透她的想法。
自上了马车,她便这个样子,一句话也不说,一句话也不问,呆呆地保持着这个姿势,让人平白忧心,但也知道,今日这事一出,绵绵大概也落得个孤家寡人的地步,有家不能回,有母亲也不能认,一时半会,怕是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了。
大概大家都有心给她一些时间,晚上便将马车留给了绵绵,连吃饭,也是将吃食送了进去,没有强迫她出来与他们一起用餐。
“周老英雄是个什么样的人,王大哥与我们说说呗。”
因听了刚才两人说实在不行,便将绵绵送去周家的话,烛生忍不住开口问道,心里想着,若是能知道一些关于周老英雄的事情,或许,绵绵便不会这么害怕了。
王汉心道这小子果然对那漂亮小姑娘上心,也不吝啬,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周信当年也算是个人物,先不论武功,单说人品,那是一等一的仗义,在江湖上口碑很好,自从退隐之后,便很少掺和江湖上的事情,用之前的积蓄建了个庄子,还生了个娇俏的女儿,想来年纪应该同绵绵差不多大小,唯一的遗憾可能便是没能生个儿子,虽说江湖中人行事不拘小节,但没个儿子,总归有些遗憾。
仔细说起来,上次通信,似乎还是半年多前,说好不容易给女儿订了门亲事,但女儿不满意,同他大吵了一架然后离家出走,甚至还拜托过自己,要是遇见的话,记得让这女娃娃快些回家。
甚至,在信里头还附赠了一张闺女的画像,只是时间久了,他也记不太清那画像之人的长相,这事也就被他丢在了脑后。
只知道,是个漂亮姑娘,喜欢穿着黄色衣裳,擅长使长鞭。
只是江湖中会使长鞭的女人多了去了,喜欢穿黄色衣裳的也多了去,光凭这两点去找,只怕遍地都是他闺女。
外头的话断断续续的传到马车里头,绵绵裹着薄薄的被子,赤足缩在里头,不安地看了看外头,最终还是忍不住轻轻哭了起来。
现在的她,终于开始明白一些从前她并不太明白的事情,开始理解父亲为什么会同自己说,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的话。
“如果有一天,你只剩自己一人,不要怨恨,不要软弱,更不要放弃希望,你要笑,不要哭,这样世人才不会觉得你可怜,欺负你。”
其实,她也不是举目无亲的,听父亲说过,他年轻的时候有个莫逆之交,姓黄,是个私塾先生,虽有些迂腐,但为人可靠,最要紧的是,两人年轻时曾玩笑,算是订了个娃娃亲,只是自己尚且年幼,便也没来得及问这些。
只是如今,自己已然有了心上人,自然不能再去找那姓黄的先生,倒不如依了他们,去找那姓周的老英雄,好歹学些功夫,将来出了师,将细细打算与烛生的事情。
别看绵绵是个客家女子,但却对汉人的事情知之甚多,心眼子活得很,烛生的父亲刚刚去世,需要守孝三年,至少他在三年之内不会谈及婚嫁。
虽然时间紧些,但三年,只要自己抓紧,想必也不会出现什么大的变化。
更何况裴姑姑的性子可不像是个会刻意刁难人的样子,若嫁给烛生,只要自己嘴甜伶俐,想必今后的日子不会难过。
眼看便要睡下,烛生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心里头惦记着绵绵,忍不住偷偷爬上了马车后头,他这点举动自然瞒不过两个大人,也不揭穿,继续装睡。
看着眼睛红红的绵绵,烛生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将自己特意给她留的小果子递给她。
“烛生,我想过了,还是去周老英雄家比较好,看在王大哥和裴姑姑的面子上,他们不会苛待我,我、我想学些武艺,要是将来有缘分,还能来找你,你呢,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烛生仔细想了想,有些迷茫:“不知道,现在我没空想那么远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好好学好武功,然后就能保护娘亲,不成为他们的拖累。”
绵绵看了看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以后,你会和王大哥他们那样,做个快意恩仇的大侠吗?”
烛生有些为难,其实心里头,他当然希望自己能做个劫富济贫,义薄云天的大侠,但又想,若是自己做了大侠,免不得又违逆了父亲母亲的期许,在家中的时候,父亲便早早定了目标,更希望他能做个提笔安天下的好官。
“绵绵,你呢,虽然我们都知道周老英雄是个好人,但到底是寄人篱下,你心里会不会担忧害怕?”
被问中心事,绵绵忍不住低头苦笑:“哪能不怕呢,要是可以,我希望能和你们一起走,再苦再难也没有关系,毕竟你同他人不一样,和你在一起,让我觉得前所未有的心安,可我也知道,你们大概惹上了什么厉害的人物,燕大哥和裴姑姑保护你已经是费尽心力,要再加上我,只怕会让你们更加艰难,还不如等将来,我也有了一身本事,再来找你。”
说到这里,绵绵忍不住咬了咬嘴唇,口中仿佛含了一口苦涩的水:“到时候,我要来找你,你会不会将我拒之门外?”
烛生被她这样一问,顿时有些急,心想大约她是将我当成那种无情之人,连忙辩解:“当然不会,我们都很喜欢你的,当人如同亲人一般。”
绵绵被他这么一说,脸色顿时有些红了:“谁知道你说得是真是假,江湖之大,无依无凭的,到时候你们要是假装不认识我,我可一点办法都没有。”
烛生到底没同女孩子打过交道,见她这样一说,颇有些无赖架式,忍不住挠挠头:“那你要怎么才能信我的话?”
绵绵想了想,眼珠子一转,不等烛生反应,便将他脖子上的那枚吊坠摘了过去。
作为交换,良生手中多了一枚山茶花样式的银簪子。
“我们客家女子一向爽快,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谁稀罕做你亲人了,将来......将来我可是要嫁你为妻的。”
说罢,一个软软的吻便落到了烛生脸上,还没等他抗议,便被她连人带马地踹下了马车。
只是,他们并不知道,几个的行踪早已被人盯上。
屠媚远远站在山坡之上,她肩膀上带了伤,一时半会,并不打算与他们动手。
黑子不明白,屠媚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揽下这桩苦差事。
不由心里头便生了一丝酸溜溜的醋意:“你该不会是看上其中那谁了吧,告诉我,是那个小男孩,还是那个叫平安的?”
屠媚知道丈夫是吃醋了,不禁翻了个白眼,也不生气,似笑非笑地嘟着个嘴,抱着他的胳膊撒娇:“怎么,只许你在外头找女人,就不许我找个男人?”
黑子忍不住哼了一下,显然屠媚也不是个专情的主,这种事可没少背着自己干。
黑子吃醋的态度让屠媚十分受用,也不同他绕弯子,直接明了的说了自己的意图。
“我这次,可不是冲男人去的,而是冲那个绵绵的小姑娘去的,你不觉得,她很有意思么?”
一想到绵绵那副惹火的眉眼,黑子不禁有些意动,那丫头,确实相貌出众。
“这么说,你这是为我寻的礼物?”
黑子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心头一软,忍不住伸手就要去环她的腰,却被对方轻轻躲开。
“你想得美,以后天下的美女随你挑,但这个,你可动不得!”
屠媚挑了挑眉毛,伸手轻轻在他喉结处勾了勾:“我看上的人,不管愿意不愿意,她都是我的,谁也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