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胃感觉不舒服,上吐下泻了一晚上。”余文文惨白着一张脸,捂着肚子虚弱地和医生描述症状。
“有可能是食物中毒。中饭和晚饭都吃了些什么?”已经是凌晨一两点了,医生一边揉着眉心,一边托着眼镜架凑近电脑。
“中饭是……咖喱肥牛饭,晚饭是……炸鸡。”
“都点了外卖?”医生转头看了一眼余文文。
她痛苦地点了点头。
“你们这些年轻人呐,早饭么早饭不吃,还一天到晚点外卖,我那在北大上学的儿子也是,平时说说你们都听不进去,肚子疼地哇哇叫了才想起来找我……”医生明显对他们年轻人的作息饮食了如指掌。
北大……余文文感觉自己被凡尔赛到了。
“那医生……我应该吃点什么药呢?”肚子如翻江倒海一般,她的声音也越来越虚弱。
“看你虚脱成这样,先住院挂两瓶生理盐水吧!这两天吃得清淡一点,辣的冷的辛的都不要碰,以后外卖少点点……”医生啰啰嗦嗦说了一通,才放余文文去缴费。
忍着腹泻东奔西走,才办完了所有手续,一个人在外地看病的感觉真不好受。
特别是在身体不适的情况下,还要面对付完医疗费后严重缩水的账户。
住院房灯火通明,还有时不时交谈的声音。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余文文觉得稍微缓过神来了,但又焦虑地睡不着觉,就索性掏出了试卷做了起来。
还没写几道题,拉格朗日、麦克劳林、佩亚诺、泰勒公式……余文文终于在这张历年考研数学试卷面前,落下了悔恨的泪水。
这个暑假,乘风破浪里的音乐全才于文文爆火,而这位还在读大学的余文文,心情像是坐过山车般起起伏伏,直到到达了人生的最低谷。
在大学中勤勤恳恳三年,好不容易获得了本校保研资格以及大厂工作机会。
本来还得纠结保研还是工作,但还没来得及放松庆祝,就在残酷的内卷下,保研因面试被拒,工作offer因疫情被毁约。
最后只剩了考研这条路。此时距离考试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此时连胃也跟着凑热闹,在她的身子中翻江倒海。
“我所有的大学时光,甚至不如高中生活里的忙里偷闲过得有趣。”
“一直本着只有经历过真正的苦难,才配得上活着的我,终于在泰勒公式前哭了出来。”余文文在记事本中写到。
她就像是一台永动机,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目标和终点在何方,但总觉得努力和奋斗是不会出现差错的,也许放松和休息这两个词语已经在她人生的字典中删除了。
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的内心再也无法平静,难以下手的题目让她开始一次又一次怀疑自己。
余文文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地方,因为她的生活只有图书馆食堂寝室三点一线,从不做她自己认为的无效社交行为。
“闺女啊,你别内卷了,都这样了还学习,还是身子要紧,赶紧睡觉吧!”旁边同样躺在病床上的老太太好像听的到了她身边的动静,半睁着眼,好心好意地劝她。
听到老太太字正腔圆的“内卷”两字,余文文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收好了试卷,躺在柔软的白色床单上,忽然觉得就此躺平也不错。
但是焦虑的情绪还是把她层层包裹,左翻右翻都睡不着觉。
没有地方发泄情绪,她只好下载了一款打着交友旗号的相亲软件,准备稍稍放纵一下自己。
随手填了个人资料,发现唯一能看的照片还是拍摄于三年前。虽然化妆技术和身材一流,但是由于缺少社交场景,余文文上一次的自拍照还是在大一,稚嫩青涩,还算得上半素颜。
这个点对于年轻人来说,夜生活仿佛才刚刚开始。
在线上的人几乎多到离谱。
和无聊的人无效社交使文文更加郁闷,然而在她有些心动的人面前又表现得过于自卑,只能用“哈哈哈哈哈”来结束话题。
但是,她无意间刷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资料中显示他们灵魂契合、交友准则契合、性格互补等等等。
原来是她高中的暗恋对象。
简介中寥寥数语,却是满满诚意,看着暗恋对象近期的照片,古铜色的肤色、棱角分明的脸庞、剑眉星目、朱唇皓齿,她十分感慨。
要不是她最后考得和他差了三四十分,说不定高考完就勇敢表白了。
即便是没有表白,在之后的六年中,这个男生都令她魂牵梦绕,甚至在全民崇尚美白的年代,她鼓起勇气去做了美黑,就是为了能体验和他相同的肤色。
在梦境中,她无数次牵起了他的手;但在现实中,她连去找他的勇气都没有。
思绪万千之际,她忍不住点了表示喜欢的心心。令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居然匹配成功了!
原来他也在app中看到了她!并且也点了心心!
她一激动,就把手机抛出了十米远的地方。
闭着眼感受着狂跳的心脏,还没想好怎么开启聊天对话,再睁眼,却是另一副场景。
中考之后半夜在被窝玩游戏被老妈抓包现场。此刻她和老妈正大眼瞪着小眼。
“妈……您感觉年轻了好多……就像三十多岁的人一样……”她僵着手,震惊地望着老妈,手机中的屏幕还在不断闪烁。
“你妈我本来也没到四十!你别以为中考考完了就可以放松了,高中才是真正的分水岭,等高考考完你想玩多久就玩多久。但是,现在,立刻睡觉!明天给我去上培训班!”老妈一把夺过手机。
……老妈,上了大学也轻松不了。余文文在内心默默吐槽,曾经的她就是别人家口中的鸡娃。
她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注意力不该在这里,一把冲进了卫生间。
还带着些婴儿肥、稚气又不失叛逆的,15岁的自己。
“你半夜还照什么镜子?看看熬夜自己长没长痘?”老妈也跟着她来到了卫生间。
“确实有痘,水油不平衡,补补水就行了。”余文文凑近了镜子,仔细笔画了起来。
已经懂得保养皮肤和化妆的成年人,有点受不了曾经这么作贱皮肤的自己。
“年轻就是有资本。”她最后感慨了一句。
“你在内涵谁呢!手机没收,我数三立刻上床睡觉!三——二——”老妈怒吼。
“行了行了,这都几点了还这么嚷嚷,你不睡觉还不让别人睡觉了啊,中考考完也要稍微让她稍微放松一下的嘛,不过余文文,手机白天玩,晚上赶紧睡觉,看久了还伤眼睛……”
在爬回床上的路上,她听到了开启淡出声效的,独属于和稀泥老父亲的声音。
“就我是坏人!明天手机还给她总行了吧……”爸妈的争吵在关上房门的一瞬间就消失了。
留下了寂静的夜晚,和隐约作痛的肚子。
在黑暗中她瞪大了眼睛,睡觉是不可能了的。
在六年前,夏天的天气还没这么极端,知了的声音伴着徐徐晚风,还不用日日开空调。
15岁余文文的大脑还没有完全成熟,当21岁的余文文在思考时,逻辑像打了结一般,思绪无论如何都理不清楚。
“一、我在做梦。二、我重生了。三、我过于激动晕过去了。”她靠着最后一丝理智,给自己留了三个选项。
“目前看来,三的可能性最大,而且我半夜玩手机还没翻车过,就是不知道清醒过来会不会泰勒公式都忘光了。”
折中之后,她选择了默背一遍泰勒公式,然后睡觉。
这一觉睡得不怎么太平,五点不到就能隐约听见冲水的声音、水壶烧水的声音夹杂着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还睡呐你,这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我叫了你三四遍还不起床。早饭放在桌上都要冷掉了!”余文文一下惊醒,这种梦回高中的感觉也太真实了。
看了一下表,七点一刻,以她二十年的人生经验,这绝对是老妈第一次叫她,并且早饭肯定还是烫嘴的,但老妈还是发了善心,让她多睡了半个小时。
但是!她为什么还要忍受这样的生活!明明自己是一个四肢健全的大学生。
“还楞着呐?衣服还得我给你套头上啊?”老妈围着围裙,拿着锅铲指着她。
忽如其来的早起还令她的脑袋迷迷瞪瞪的,慢吞吞穿着米老师短袖时,她双手一顿,我难道真的重生了?!
“妈,今年几几年?”她眯着眼,迷糊又清醒地问陈女士。
陈女士就是她亲爱的妈妈。
在老妈的眼里,她真是恨铁不成钢,“余文文,你熬夜熬傻了?我明确的告诉你现在是2018年7月3日7点21分45秒,你已经穿了6分钟45秒的衣服,你还剩8分15秒的时间洗漱外加吃早饭,并且穿越的戏码在三年前就已经过气了!”
“不愧是高级精算师!”余文文双手朝老妈拜了拜,带着混沌的大脑飞奔前往厕所。
蹲坑时真实的感觉,让她愈发地相信,在和暗恋对象匹配成功后,她,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