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照亮了偏院。
范云舟的身上,血迹点点,显然,他也经历了一场血战。
范成林夫妇俩齐齐止步,看着被两名黑影用刀架住的儿子。
一个高大的,一身黑袍的,戴着面具的人,在几个黑影的簇拥下,慢慢地走到离范成林夫妇十步距离左右。
“圣手侠医,果然名不虚传!”
范成林向他看了一眼,又扫了扫周遭的情况,但见家人尸体遍地,显然,整个范府已遭血洗。
“阁下究是受何人指使,要对我范府赶尽杀绝?!”
那人摇了摇头,看着满脸悲愤的范成林。
“有些事,不说也罢!”
范成林见他如此说,更加确定,这些人下手如此狠毒,必与白日里的事有关。可惜,可惜,若是他今夜身死,就没法去告诉皇上了。
“放我儿子,我夫妇任由你处置!”
可那人却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范成林啊范成林,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你觉得,你还有什么条件能讨价还价吗?”
显然,就目前这个局面,范成林确实没法谈条件。
“你……”
范成林不禁一时语塞。夫妇二人对望一眼,头一回感觉到了绝望。
“交出你的药方和你家摧雷掌的心法,我可保证你儿子这辈子能做个平凡人!”
这时,那人忽然提出了个条件。
范成林眼睛一亮,但瞬时又灭了,他也摇了摇头,苦笑中一声长叹。
“唉,阁下明知范某绝不为那大逆不道之事,又何苦拿我儿子性命相挟?我最多答应你,给你摧雷掌的心法,那药方,就算了吧!”
“大哥,何必与他多费口舌!”
起先领头之人,见范成林这般说起,杀气更盛。两人先前斗了两招,算是未分胜负。
“不急,不急,你且先将外面院子处理干净,这边的事,我自有主张!”
那人倒并不理会,语气平淡中透着些威严。
领头之人赶紧抱了抱拳,带着几个人出去了。
“范成林,我不想再重复我的话!你自己好好掂量,是你儿子的命重要,还是什么重要?!我只给你半柱香的时间!”
说着,他手一挥,立时有人点起了一枝香。
李夫人气得是咬牙切齿,但她亦知今日之事,为难处在哪里。以夫君的为人,是断不会为之的。说不得,最后,一家人就这样被无情抹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在过去。
范云舟的脸色也吓得煞白,他倒不知道父亲是遇到了什么纠结之事,但他从小接受父亲的聆训,深知父亲做的事,一定有他的道理。能让父亲不屈从的事情,那必然是天大的事。
范成林在痛苦的思考中,渐渐坦然。今夜,料来便是将药方与摧雷掌的心法尽数交之,怕也是难逃被灭门的噩运。当然,自己要只身逃去,也不一定没机会。但大丈夫,死则死尔,怎么都不能在紧要关头,丢妻弃子!
如此,他便抱定了一死的决心。
他充满怜爱地深情地看了儿子一眼,语声渐沉。
“云舟我儿,若真是老天无眼,我范府一门全忠全义,虽死尤荣,望你不要怪父亲狠心!”
范云舟虽是心里有点害怕,但见父亲说得如此郑重,如此动情,立时变得神情坚毅起来,他点了点头,笑了笑。
“孩儿不怪父亲!”
短短六个字,道出的是忠孝节义。
范成林也笑了笑,有子如此,无憾,无憾。他又握紧李夫人的手,两眼相对。
“原谅我,夫人!”
说完,他又昂然面向那人。
“不必等到半柱香了,今夜,明月为证,我范成林,无负皇上,无负天下人!”
那人的眼中,露出了惊异与赞许之色。他又摇了摇头,向范成林郑重地鞠了一躬。
“受人之托,便当忠人之事!你范成林高风伟节,我很佩服,但今夜,我必得杀你!你要算账,等他日,你我同下九泉,再说!”
说完,他眼神一凛,小小的偏院,忽地变得杀气重重。
范成林摸了摸先前被拳劲震酸的肩膀,有点小痛。松开李夫人的手,摧雷掌已然直奔对方。
李夫人也一剑刺出,却是向儿子那边而去。当然,几个黑影已迎头挡上。
这一战,定让天地为之色变,日月随之无光。
摧雷掌带着范成林十成的功力,十分霸道地袭向那人。
那人也出招了,他的掌风同样带着死亡的气息,怼上了摧雷掌。
砰,砰!
时不时地,两人会对上几掌。惊天的掌力,击起了夜里看不见的尘灰。两人的脚下,踩过处,石砖皴裂。
两人皆进入了忘我之境。范成林生平第一回如此无所顾忌地使出摧雷掌,而那人,或许也是头一回与武功如此高强的人交手,倒似有些贪婪的,一定要斗到最后一式。
当然,这实在是谈何容易?
八八六十四式摧雷掌,江湖上能接下十来掌的都屈指可数。
但那人,显然功夫已到化境。其身法与掌法,竟丝毫不逊于范成林。范成林肩膀受伤的情况下,毕竟打了点小折扣,故,斗到第四十几式后,仍是不能挫败对手。
“啊!”
此时,范云舟却一声惊呼。
一柄剑,冷冷地刺入了李夫人胸膛。李夫人一手握住那柄剑,恨意无穷地慢慢倒下。
范云舟一把挣脱两名黑影,扑到母亲身上。
“娘,娘啊!”
李夫人无力地苦笑了一下,鲜血正汩汩流出,她嘴里嚅嚅地动着,像是想说什么。
范云舟悲痛中俯到她嘴边,只听得她断断续续地说,少,少林。
说完,李夫人头一歪,已是气绝。
范云舟抱着母亲的尸身,不再大声号啕,眼泪默默地流下。
此时,范成林已使到了第六十式,夫人的死,儿子的惊呼,无形中让他的怒气达到了顶点。
砰!
又一声惊天巨响传来,灯,忽地齐齐被掌风击灭。
这无疑是毁天灭地的一掌。
那弯弦月也被惊得躲进了云层里,天地间,漆黑一片。
良久,灯光又亮,弦月又出。
范成林斜靠在偏院的墙边,脸上微笑尚在,只是已经僵住。那人紧抚胸口,喷出一口血来。
“好一个摧雷掌!”
先前负责内院处理的那人闻声也进来了,眼前的一切,让他不敢置信。
大哥受伤了,范成林死了,而范云舟,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