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终于要落下了,二长平对面的那座山头,以残阳为中心,云层循序扩散了四五重。散射的霞光刺穿了厚重的云层,混淆在一起,如火如浪,点燃了整个天际,又从天际撒向凡尘。褐毛却从昏暗的竹棚窜出来,看了我一眼,并未向我走来,埋下脑袋径直往垓阳倒拐处的谷草窝去了。
他就窝在那里,周身蜷缩着,脑袋扑在草上,耳朵塌下来无精打采的。一时,他转过脑袋舔那只受伤的腿,一会儿又转回来盯着他的狗碗发呆。外婆的行为一定吓着了他,他一定是在想着什么,或是对我们失望了,他每天看家守屋,对家人热情而忠诚,却抵不过一只点大的鸡。也许他在担心,未曾想外婆这次会如此严厉,往后会不会少了饭给他吃。
而或许,我的外婆就是此时从歇房屋的木箱子里拿出密闭药来的。这药呈白色粉末状,用一小块布包裹,被细毛绳捆扎得如同肚包肉般。药是用来防老鼠和害虫的,也曾敷在我的头发里杀过虱子。但谁也不曾想到有一天会成了谋害褐毛的凶器。
褐毛的饭碗摆放在窝边的一块石板上,锈迹斑斑,侧面凹陷了一块,里面还有翘屁股蚂蚁在爬,如同电视里乞丐用来乞讨的家伙事儿。可碗里总是干干净净的,一粒米也没剩下。‘褐毛的狗生不是狗生,没有鸡胸、鸭头和水果,只吃剩菜剩饭,竟也长得健硕’
那天,我们没见着,灶屋里外婆是怎样舀了一瓢潲水,又怎样把密闭药投进潲水里搅拌均匀。我跟鹏哥吃了夜饭到地坝歇凉时,褐毛正在两棵大柏树下偏偏倒倒像一个摇篮。我们正要靠近,他却癫狂了,脊背高耸,一身褐毛如针般竖立起。不停地抽甩着脑袋,嘴边的皮肉拉张开,发出嗤嗤的响声,牙齿暴露在空气里,顺着牙齿而下的是不停掉着的悬水。这使我惊恐了,立马连想到了狂犬病,便不敢靠近。褐毛却倒下了,四肢在地面不停蹬,紧接着悬水打湿了一片泥土,嗤嗤声就停息了,转变为嘶哑的低齁。给我一种想叫而叫不出,又出不出来气的感觉。我就惊慌地大喊:
“婆,婆……快出来,狗遭癫狗咬了,得狂犬病要死了。”
外公坐在堂屋里看电视,听见我的叫喊,竟不以为意地说:“死了嘛死了嘛,哪来的狂犬病嘛,是你婆痨死的。”
对于这样的回答,我感到吃惊而愤怒。一旁的鹏哥甚至锭子握得绑紧,呼哧呼哧地喘气,然后怒气冲冲地就往灶屋去了,我就在后面跟着。一进屋,他就一脚踹在灶墙堆的干柴上,毛撑撑的冲外婆吼到:“你痨死的狗?你痨死抓,这喂么久了,你捞死抓。你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