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宝宝们！”
坐在距离栏杆相对较近的座位上的邹诗韵把自己拿在手中的身份牌放回到桌边，略微转过身，面向自己悬挂在一旁的支架上方的手机镜头，对手机镜头露出可爱的笑容。
“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啦！小仙儿和仙官哥哥都要去冥想修炼了呢！宝宝们也要好好休息啊！晚安！”
坐在邹诗韵身边的两个客人同样放下自己手中的身份牌，把目光投向邹诗韵摆放在拼凑在一起的方桌和栏杆中间的通道里的支架，再把目光投向站起身摆弄手机的她的背影。在这一场多人桌面游戏开始之前，岳锋提前和每一位客人打过招呼。确认每个人都同意邹诗韵加入这一场桌面游戏并允许她做直播之后，她才选好最靠近栏杆的位置坐下，还尽可能地把直播设备全都按照不会影响其他任何玩家的角度来摆放。不过，即便如此，这两个坐得距离她最近的客人还是时不时地对她露出大惊小怪的表情，好像完全没有见过做直播的人一般。
玩多人桌游的玩家们纷纷放下自己握在手中或者摆放在桌边的身份牌，从用几张方桌拼凑而成的大方桌周围站起来，并纷纷穿上自己摆放在一旁或者搭在椅子背上的厚外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的两个来自唯乐社的男人也先后站起身来，和距离自己很近的两个同伴一同走向楼梯口。
岳锋当即上前，帮邹诗韵整理她留在店里的直播设备，随即开始把摆放在大方桌周围的椅子搬回原位。刚刚走回到二楼的韦泉则主动地帮忙把散落在方桌上的一系列卡牌归拢到一起。
“老板，我们准备回去啦！”
走在最前方的男人抬起手指，用指尖把快要从自己鼻梁上滑落下来的眼镜扶正，转过身，先向岳锋挥手，再向正在和刚刚打完麻将的几个客人说说笑笑的谭楷挥手。跟在他身边的一男一女则把目光投向同样动身要走的几个卡牌游戏玩家，并露出难以掩盖的倦意。
“好啊！慢走！路上小心！”
岳锋抬起手掌，向准备离开的客人们挥手，尽可能地露出热情的笑容。确认客人全都有序地走向店门、依次离开之后，他转过身，开始把拼凑在一起的大方桌重新拆分成单独的小方桌，并把它们重新摆放到原本的位置。当店里需要举办卡牌游戏比赛或者前来打牌的卡牌游戏玩家很多时，这些方桌会被尽可能地拆分开来，每一张方桌可以给一组比赛选手坐；当玩多人桌游的客人来到二楼时，这些方桌就会被拼凑在一起，组成供多人围坐在一起的长桌或者大方桌。一般情况下，只要他在店里，二楼的方桌都是分开摆放的。
“老板，你们今天还是照常打烊吗？”走在最后的卡牌游戏玩家转过身，抬起头，看向岳锋，向玻璃墙外的通道一指，“今天好像比前几天还要冷啊……”
“是啊。”
岳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目光投向被灯光从房内照亮的玻璃墙，扫视玻璃墙上显现出来的大片水雾。在水雾的覆盖之下，玻璃墙之外的通道上的景物和人影全都变得更加模糊，如同并非真实存在的虚影一般。
再次确认所有的客人都已经离开之后，岳锋拉开距离楼梯口最近的一把椅子，坐下，并把自己的手机平放到方桌的边缘位置。
邹诗韵把自己的随身物品全部收拾好，再把自己穿在身上的厚外套拉得更紧，随即坐到岳锋身边。看到站在自己斜对面的韦泉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之后，她便悄悄地把双手从方桌下方伸过去，把一双小手伸进岳锋的外套口袋里。
“楷哥！楷哥！”韦泉立即转过头，向自己斜下方的柜台喊话。
正在埋头整理柜台上的东西的谭楷当即抬起头，会意地点头，迅速地钻出柜台，沿着楼梯跑回到二楼。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手掌按到方桌另一侧的桌角上，再连续呼出两口气，有些刻意地露出十分疲惫的样子，再坐到岳锋对面的座位上。
韦泉坐到谭楷身边的座位上，露出一副乖巧的样子。看到岳锋脸上的严肃表情之后，他脸上原本挂着的、有些自豪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嗯……岳哥……”
谭楷抬起手掌，先用手背揉眼睛，再刻意地打出一个长长的哈欠。看到岳锋和邹诗韵都显得完全不受他的动作影响之后，他便不得不重新露出认真的表情，并把自己外套口袋里的一部手机摆放到岳锋的手机的对面。
“咱们……今天……有什么需要谈的事吗？”
“你待会儿还有别的事吗？”岳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谭楷。
邹诗韵率先注意到岳锋的话，略微低下头，歪过脑袋，先看向岳锋的侧脸，再看向谭楷。她注意到，听到岳锋的话之后，谭楷当即露出一丝不自然的表情，坐在一旁的韦泉则露出有些奇怪的表情。
“嗯……”谭楷抓耳挠腮，似乎怎么找也找不出任何一个足以称得上合理的理由，“今天……好像还真没有什么别的事……”
“好。”
岳锋稳稳地点头，把自己的手机向前方一摆，让手机屏幕上的图片页面显示出来。图片页面显示出来的是他从对他感到无比惊讶的女生的手机屏幕上拍下来的视频截图，也就是他和阎鹏等人刚好同时位于一幅画面中的一张截图。由于他自己对短视频完全没有兴趣也没有在手机上安装短视频软件，他便用自己的手机拍下软件中的短视频的截图。
“那么，咱们先讨论一下这件事吧。”
邹诗韵把目光投向岳锋的手机屏幕，随即把一只手从岳锋的外套口袋里抽出来，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自己手机上的同款短视频软件。由于工作上的需要，她时常需要关注这一类的短视频软件，尤其需要关注这一类软件上面的热点和流行趋势。几次眨眼之间，她便搜索到这一段已经被多个不同账号转载多次并已经在一定范围之内传播的视频。而且，其中一部分账号已经把视频上方的文字介绍和下方的字幕篡改出多个不同的版本，或者给这段视频加上一堆令旁观者看起来莫名其妙的特效。
“嗯，岳哥……”谭楷轻笑一下，却笑得有些勉强，“这……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这只是一段胡编乱造的视频而已啊……”
“我们当然能够看出，它是胡编乱造的。”
岳锋尽可能地把语速放慢，并把语气调整得相对柔和。他伸出三根手指，用指尖按住视频截图的边缘位置。
“但是，其他人呢？”
韦泉不由自主地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整个人像是瞬间被砍掉半截一般向后退缩。他注意到，岳锋的目光已经转移到他身上，即便岳锋没有明显地露出责怪他的意思。
“如果某些看不出来的人把它当成真的，怎么办？”岳锋抬起双掌，向谭楷和韦泉摊开双掌，“那样的话，很可能会给我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甚至有可能给咱们的这个店、乃至整个团体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韦泉当即转过头，看向谭楷的侧脸。
“哎呀……”谭楷闭上眼睛，略微皱起眉头，一边摇头，一边摆手，“有那么夸张吗？这只是一段视频而已……”
岳锋依旧没有立刻急于回答谭楷的话，只是坐正身体。邹诗韵则再次把目光转向他，露出略微有些担心的表情。她能够感觉到，岳锋真的很在乎这件事，也真的对此感到很生气。
“整天看这种乱七八糟的视频的人有几个会把这些东西当真啊？又有几个人会对这种东西较真？”谭楷伸出手指，指向视频截图里面的阎鹏的脸，“多数看这种视频的人只是想要让自己放松而已……”
“万一真的有呢？”岳锋加重语气。
谭楷张开手掌，把掌心平放到自己的头顶，张开五根手指，用指尖按揉自己的头皮，像是想要把自己的头发弄乱。
“更何况，这段视频是谁拍的？是怎么拍出来的？为什么会有人拍下这样的一段视频？”岳锋用指尖连续敲击方桌的桌面，“这些问题，难道不值得弄明白吗？”
“怎么弄明白啊？”
谭楷连续摇头，并牢牢地用自己的手掌按住自己的脑袋，用手臂挡住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也半睁半闭。
“难道……咱们两个要去把漫展上每一个参赛玩家都问一遍吗？甚至要把每一个经过咱们的摊位的人都问一遍？”
岳锋眉头一皱，嘴角也往下一撇，露出对谭楷的回答有些不满的表情。在他的印象中，谭楷几乎从来没有用这种态度回答自己的问题——即便是在他不同意、不认可自己的看法的时候。
“岳哥，”谭楷放低音量，让自己显得更加疲惫，“咱们现在……有必要在这种事上面太过较真吗？”
“你真的认为没有必要吗？”岳锋抬起手指，向截图画面中的阎鹏的脸一指，“这三个人，真的有可能带给我不必要的麻烦！”
韦泉露出十分吃惊的表情。平日里，他几乎没怎么看到岳锋用这种严肃的语气说话。他不得不把目光转向事发时和岳锋一同身处于会展中心展厅之中的邹诗韵。
谭楷也把目光转向邹诗韵，像是想要从她这里求证这一点。邹诗韵没有说话，只是再次把手掌伸进岳锋的外套口袋里，脸上再次露出有些怕冷的表情。
“他们三个，”岳锋用指尖连续点击三个青年男人的面部，“是我以前在清河的时候的同事。”
邹诗韵扭过头，看向岳锋的侧脸。她注意到，岳锋的语气突然变得十分坚决，像是已经下定决心要和这几个人彻底断绝任何关系。
“以前的同事？”谭楷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露出有些好奇又有些惊讶的表情，“那……那又能怎么样啊？他们几个能把你怎么样？”
邹诗韵不由自主地露出带有几分担忧的表情，用手掌紧紧地抓住岳锋的外套衣兜的内侧。在从会展中心回到店铺里的路上，岳锋完全没有和她说过有关这三个人的任何事。
“他们有可能带给我不必要的麻烦。”岳锋放慢语速，把自己刚刚说过的话重复一遍。
谭楷把自己的头发整理一下，随即露出会意的表情，轻轻地点头。他知道，每当岳锋对他连续重复两次或以上同样的话，就意味着，岳锋暂时不愿意或者不方便详细地多说。
“不过，关于这件事，你如果不想管，也完全可以不管，”岳锋抬起手掌，向斜前方的栏杆摆手，“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这是我自己的事。”
谭楷后退一步，把自己的后背倚靠到椅子背上。他的手机上连续弹出两条来自同一个聊天软件中的同一个账号的信息。不过，他没有立刻去看。
“从目前来看，更重要的事，恐怕是这件事。”
岳锋抬起手指，在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滑动，把自己从玩家交流群里复制到自己的手机上的两张照片调出来。
“嗯？”
谭楷把目光投向岳锋调出来并摆放到一起的两张照片。确认这两张照片都是他自己在店里给来到店里的唯乐社成员们拍的一系列照片之中的照片之后，他抬起头，对岳锋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
“岳哥，这两张照片……又怎么啦？有什么问题啊？”
“你没有注意到他们的手吗？”岳锋当即反问。
韦泉率先扭过头，把目光投向两张照片上的两个男人的手。看清这两个男人的手的位置之后，他再把目光投向露出带有几分嫌恶表情的邹诗韵，整个人显得更加尴尬。
“这……”
谭楷低下头，重新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照片上的两个男人和两个女生。不一会儿，他便重新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双手一摊。
“这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邹诗韵忍不住露出有些吃惊的表情，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谭楷的话。
“这是骚扰！”岳锋忍不住提高音量，一巴掌拍在桌边，“而且，这种行为是发生在咱们的店里面的！怎么能说是‘和我们没关系’？”
“可是……”
谭楷深深地吸气，再用力呼出一口气，伸出手指，指向照片上的两个女生。
“当事人……不是也没说什么吗？她们在意这件事吗？”
邹诗韵抬起手掌，用指尖捂住自己的嘴，略微扭过头，拉近自己和岳锋之间的距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