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珩对这一系列优待的反应是越想越气。在家里一没事干就挼沈彧的毛绒玩偶,他还雨露均沾,挼得玩偶个个造型狂野!
“你是不是有暴力倾向?”从聂珩罪恶的爪子下解救出一团毛绒小猫,沈彧心疼地往回揉,可惜不晓得是因为他手上的汗液还是油脂,绒毛完全立不回去,“从长毛猫给我挼成了无毛猫!不准再碰我的娃娃了!”
“是玩具才这样的......加点柔顺剂泡一泡,应该能蓬起来。”
“哈?”
“我错了。”他赶紧端正态度,“我这不是生气吗?老头子太过分了!我要知道他这么喜欢你,四年前就坚决不回来了!这期间我住了3次院,看了15次心理医生,吃了不知道多少瓶安眠药和止疼药,血糖和血压始终不稳定,每天过得战战兢兢、畏畏缩缩,造孽哟!”
沈彧怜惜地摸摸他的头,“难道不是你不坚决的错?”
“拿人手短!”
“我很客观好不好?你自己捋捋逻辑!”
聂珩当然知道这是自己感情不够纯粹和热烈所导致的,可他之所以长成一个理性至上者和家里总脱不了关系吧?抱着她的腰就开始撒泼,“不管,就是他的错,胡搅蛮缠也是他的错!”
大男人装可爱其实也挺可爱的,沈彧笑着拍拍他的背,示意他坐起来好好说话。
“不过拿人手短是真手短!我知道不应该,但就是无法不去怀疑公公有什么企图,毕竟他没有理由对我比对你还好。”
“我盲猜了两种可能。其一,敲打我,我后来又挑衅了他几次,他甚至放话总部搬迁之后,没有困难也要给我制造困难......”
沈彧无语,她真不知道聂珩是哪根筋搭错了,总喜欢和他父亲唱反调。想法相佐,搁置再议是最稳妥的方式,况且父子之间有什么不能好好说的?可结果,每周五的午餐会,一次经协活动,一次高尔夫聚会,她见了太多他们父子的分歧和争执!最后还是文覠解的惑。
大表哥淡定表示,他们父子真就是这种相处方式,早年间坐同一个办公室还经常互拍桌子大吼大叫,最后闹到隔壁的聂辰过来劝架。近年来可能是救火队长没了,可能是聂珩的脾性沉稳许多,也可能单纯是分隔两地办公,像过去一样的火爆场景少了很多,但阴阳怪气的情况却多了不少。
以至于沈彧觉得他那四年的病态还真不一定是公公给的压力造成的,而是和沈榭同样的病症——存在性焦虑,但不同于一般症状,他们并没有缺失过生命的意义和热忱,相反是因为太过清醒,太过坚定却迟迟无法碰触才焦虑恐惧的。区别只在于,聂珩的个性顽固得多,会一遍又一遍强调自己的立场和信念,不是为了认可和理解,而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
“不过这种事也就是说说,父亲可不是什么感情用事的人!于是也就引出了其二,围绕着总部搬迁一事的若干问题,他恐怕也是迷茫的。”
沈彧当然知道这种大规模的迁移可不是什么单纯地改善工作环境,一定带有企图,何况从买地到规划间隔了十几年,虽说可能涉及政策性问题,但周期太长了,结论自然也是反常的。
“要知道华世全面引入CXO模式可是爸爸主导的最后一项大工程,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不是说水土不服,而是换汤不换药,所以诟病不少,直到新园区的规划被提上日程。”
“也就是模式以外的力量从法理上说可以被切割下来?”
“嗯,以过渡之名踢出局。”
“想法挺美好,只是这么多年换汤不换药的格局,真的能这么简单被法理解决?”沈彧并不是怀疑法理,而是怀疑公公的威信,“即便真能如愿清零反对派,以现如今的格局还会有成建制的反对派冒头的。”
“这就是症结所在。所以我在想能不能让爸爸来给他解解惑,至少将此次搬迁尽可能地压榨出价值。”
高跟鞋与大理石地砖撞击,发出不怎么让人愉快的踏踏声。看着衣着贵气的扈欢趾高气昂地逼近,华世总部的前台工作人员严阵以待。
“欢太,您来了?”
“你们老板在的吧?”
“是的,”老练的工作人员连忙走出工作台去接待,“您是直接上去,还是先由我们这边向上头通报一声?”
“有什么需要通报的理由吗?”
如果夫人在的话,但她不在,所以工作人员只能强压心中不快,赔上笑脸领路,“只是例行询问。您这边请!”
她肯定想不到上一秒还很神气的扈欢,在独自进入电梯间的下一秒便开始了反思。她从来不是什么骄横之人,虽然性格中有些娇蛮的因子,但总体上还算温顺,只是每年清明过后她都会找聂钊华闹一闹脾气,早前是为了找补无法参与聂家扫墓祭祀活动的委屈,也为了勾起他的愧疚——就像这么多年来他对发妻的惦念,对长子的疼惜,愧疚在聂钊华那里当真是一种情根深种的感情。可如今,非但撼动不了苏采薇的位置,反倒不断被聂钊华身边更年轻、更有风情的女人冲击,还能剩下几分真情?
扈欢很清醒,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一双儿女,哪怕过了哺乳期她便失去了抚育权,但很幸运,两个孩子都被苏采薇养育得很好,与她的联系并未因没有生活在一起而断开,特别是聂芮麒在他父亲那里十分讨巧,她也跟着沾光。很多事情讲究的就是一个相辅相成,随着聂辰意外离世,聂家开始洗牌,她自然要为他们母子打算。
也好在聂辰以外聂钊华其余的儿子们并没有什么格差,聂珩年纪稍长,参加工作早,但多年来一直被他爸压着,且为人木讷,又长时间不在双亲膝下承欢,父子亲情最为淡薄;聂旭景倒一直是父母疼爱的宝贝儿子,也有才华,但却被宠出了一堆毛病,行事没个约束,他亲哥多少前女友末了和他纠缠不清?这种事当事人不计较就算了,他也没少顶撞父亲,最绝的是一次醉后到公园luo奔,进了派出所,上了社会版......总之都比不了她的芮麒,懂事贴心,聪明机巧!事实也是,自聂旭景luo奔风波过后,聂钊华父爱的天平便开始倒向芮麒,直到沈彧出现,逐渐取代聂辰的位置,更是轻松带飞聂珩。
这让扈欢产生了极大的恐慌,所以才会选择在一个周五来找聂钊华和儿子一起吃饭,她当然知道这个时间是聂钊华特地留给沈彧的,一是试探,二来教教晚辈何为懂事。
不得不说,扈欢的执行能力还是不错的,虽然聂钊华并未对她的到来感到欣喜,但明显对她一家三口一起吃午饭的提议犹豫了。近来他极少去看扈欢,更何况聂芮麒也在,不过他们三人本就没有太多同桌吃饭的机会,再算上郁李的话,似乎......从来没有过。
说到郁李,似乎自婚礼过后他便再没见过她了,每每妻子打电话叫她回家吃饭,那孩子总是推脱工作忙,借口合情合理,唯独所有人都清楚那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其实是聂家从未给过她归属感,当然生母身边更不会有,所以大学一毕业就提出要搬出去独立生活。他这个做父亲的本想阻止,但那之前便允许了聂珩搬出去住,如何开口拒绝呢?他能做的只有期盼其他孩子别再有样学样。
就在聂钊华认真思考之际,沈彧在成君适的陪同下过来。见到扈欢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公公的办公室,明显一怔,讷讷道:“父亲,小弟。扈姨也在吗?”
“是呀,许久不见芮儿的爸爸,来看看。少夫人还记得我吗?”
“当然了,您是长辈嘛!我,是不是打扰了?”
“没关系,我是来找他们父子吃饭的,不过刚听说你们夫妻和芮儿他爸已经约好了!”
沈彧没有搭话,微微抿唇,是个极浅的微笑。这种时候看对方表演就好。
“机会难得,要不然我们一起吧?”
不该聚在一起的人有一起吃饭的必要?真同桌了,该是什么诡异的场景?聂钊华当即不悦地皱了皱眉,他还什么都没说呢,倒是让她给安排了!不过这是什么该意外的事吗?一个从不过问女儿的事,却总表现出爱子情深的母亲,心里有怎样的小九九,他很清楚。
“先谢过扈姨的盛情邀请,只是去了到底不合时宜,毕竟机会难得。对了,郁李没在吗?”
此话一出,扈欢的脸有些挂不住了。什么机会难得?她分明是在讽刺自己是个外人!但偷瞄到聂钊华毫无反应,她再恨也不敢以长辈自居乱发疯,“......她工作挺忙的!”
沈彧羞赧一笑,“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忙于工作,都不晓得好好吃饭休息,不过那也是最开心的一段时日!”
聂钊华好奇,“在爸爸妈妈身边不开心吗?”
“不一样!自立很让人振奋,而且生活重心不在责任和义务上,财务虽然紧巴,日子却平实自由!”
“你爸爸妈妈舍得穷了你?”
“他们不知道嘛!不过也并没有那么夸张,堂兄和表哥每个月都有给我零花钱,还一直持续到结婚。说到这个,该提醒聂珩给妹妹们零花钱的!”
聂芮麒抗议,“嫂子,我呢?”
“这是给女孩子的特别温柔!”沈彧甜甜一笑,转向聂钊华,“那父亲,我就去找聂珩了。只是,下午您能不能给他放半天假?”
“怎么了?想让他陪你去哪?”
“不是陪我!最近植物园在举办兰展,您知道的,我爸爸喜欢这些,打算陪他去走走。周末的话,人太多了,周五下午正好没事。其实没有聂珩也成,毕竟工作重要,但他听说之后非要掺和,当下便让我替他向您请假,说是准假率高!”
“他是越来越欠了!”
“可不是嘛,最近可喜欢指使我做事了!因为他很会说话,总是不经意之间把我套进去!”
聂钊华轻笑起来,他见过聂珩是如何糊弄沈彧的,还不止一次,只能说防不胜防!以致于也开始防备他跟自己也来这一手!
“可以带上我吗?”
当然,这正是他们夫妻的计划。沈彧瞳孔微张,表示惊讶,“可是这样的话......”
“兰展更难得。吃饭这种事,”他斜斜看了扈欢一眼,“还是得叫上郁李!”